淮安府地處淮河與運河之交,為江淮重鎮,下轄九州二縣,漕運總督駐節之地,兼巡撫江淮,節制四府三州,這個時期的淮安,是江南一等一的富饒之地。
淮河沿岸駐著上萬的漕軍,靠著洪澤湖一段,同樣駐著一支衛所兵馬。
二者之間,有一座軍鎮。
「有錢人多的地方,武行人便要來插旗子,地下更是江湖,私鹽、娼館、賭場、馬場、高利貸、會堂、水面賊、悍匪,三教九流,情況比揚州更複雜。」斷指劉在前領路,邊走邊道。
「就在漕運總督的眼皮底下?」李達好奇的打量著四周,寨中混亂而富有生機的場面,在大水泛濫之際,顯出一種畸形的繁榮。
「這裡的收的稅,是總督養兵的本錢,這裡放貸的靠山,是軍營里的兵頭子,你說他管不管?」
斷指劉猛的推開抱著嬰兒湊上來行乞的老婆子,惡狠狠的罵道:「滾!」
老婆子怨毒的看了二人一眼,嘴裡不乾不淨的罵了幾句,一掐嬰兒屁股,在哭嚎聲中,往另一邊湊去了。
「這是接鬼婆,是打著接生婆的名義,把人孩子偷出來的人販子。」
李達皺了皺眉,再看過去,老婆子已經混在人群中消失了。
「不過在這裡,你只要把木楊城的招牌亮出來,少有不長眼的會找麻煩。」
洪門的旗號這麼管用麼。
斷指劉鑽進一間小門,逼仄的單間裡,擺了十幾張麻雀台子,鬧騰的很。
「丑相公!」
「水師佛!」
「唉,我就是個糖殼兒。」
李達瞄了一眼,就見唉聲嘆氣的那位,甩了張二六牌,身前籌碼立馬少了一半。
「別看了,這次帶你來上堅場的。」
「老劉你過來賭兩把?」一個喝的醉眼惺忪的老乞丐問。
「九爺,我看人比拳頭。」
李達注意到,老乞丐的一對手臂不僅粗大,拳面上還有深厚的刀痕。
九爺打了個酒嗝,鐵支架掀起了布簾,嘈雜聲撲面而來。
裡面是足球場大的一個場子,擺了七座擂台,有四個擂台是正比著的,擂台外圍了一大圈人,或坐或站,吐沫星子隨著尖叫聲噴出來,一條胳膊還帶著熱騰騰的血沫,就從擂台上甩下來,正好砸在賭拳人的腦袋上。
場面一靜,然後,更加沸騰起來。
「你和老五過幾天,便要在那裡來一場,」斷指劉搶來兩個椅子,一人一把,然後指著七座擂台上中間最大的那一座。
「我運糧時來過好幾次,都沒碰上拳師的硬場子,沒想到最後是自己人上台。」斷指劉語氣複雜。
「為什麼帶我來?」
「熟悉熟悉環境,不然你突然被帶到這裡,打拳時情緒會被氣氛干擾。」
李達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這裡的氣氛就像是上一世的酒吧,除了沒有霓虹燈外,氣氛相當火爆,要是沒有提前準備,驟然來到這裡,混亂的環境、噪雜的場面、渾濁的空氣,還有生死搏殺的緊張,一身拳術能發揮出幾成還真不好說。
李達嘿然一笑:「老劉,你這是在幫我咯?」
斷指劉面無表情:「老子誰也不幫,自家人打自家人,講究一個公平。」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人很矯情?」
「滾蛋!」
李達不再調戲對方,他知道斷指劉現在心理矛盾的很,一方面自己對他有性命之恩,另一方面,自己的老兄弟又要與這一位分生死。
他緩緩閉上眼睛,刺人耳膜的聲響越來越小,漸漸的,自己好像化作了一條大江,在這條江上,有枕戈待旦的吳越甲士,也有劈土挖江的人潮,更有日夜不停運轉的漕船米糧,那是整個王朝的生命線。
斷指劉多慮了,拳法入神,心靈境界便會遁入虛空之中,他不知道別人的拳神是怎樣的,但他渾身的氣血在龍虎氣的催發下,像是大江一樣奔流不息,精神作用於肉體,肉體又反饋到精神,他感覺自己已經化身一條鎮九州的水龍,外界的聯繫早已被他切斷掉。
明暗的光線下,影子長出鱗爪手足,忽然做咆哮狀,好似在憤怒,好似在——忌憚?
其它的陰影,突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