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便紅了臉不敢接話。
日子久了,青青慢慢知道那白姐姐便是德春堂當家的娘子,只是當家的一年裡總有大半在外頭天南海北地購置藥材,搜集稀罕藥方,放著如花似玉年輕輕的娘子在家,只一心對藥痴迷。
風浪大時不好出船,漁娘們便聚在一個船篷篷里說些趣事,說得樂起來船篷篷便盪得東倒西歪,船娘們反而越發樂了,開始說些青青並不懂的葷話。
有幾回話題扯到德春堂上,有幾個給德春堂當家外出搖過櫓的,直說那是個憨人,不守著家中娘子,偏要做那風吹日曬的愚人,指不定家裡哪日就多了一個狗洞了。
青青嫌她們講話污穢且不避人,閒話傳進了自家的船篷篷里來,她不願聽也聽不懂,白姐姐那是觀音娘娘似的好人,哪裡能和狗洞扯上關係。
下了半旬的雨,江上放晴水位上漲,往來之人絡繹不絕,船上人家都顧不上打漁,做起了迎來送往的活計。因著渡江之人多而擺渡之船少,單程開到二十文的高價,青青的爹病重,她不過一個稚齡的小小女孩,不敢出頭掙錢,只好遠遠地停在碼頭邊上攬客。
偶爾有渡客要詢價的,見是個女艄公,便搖搖頭去了。
青青頂著日頭等了半天,等來一個怪人,戴著遮陽的草帽,身上穿著短打像是做體力活的,腳上布鞋已經磨出了洞。青青有些害怕,不想那人上前來問:「去八支巷那裡的碼頭,您出個價。」
他說話客氣,青青便放下了心,再一看草帽下的那張臉,頓時覺得日頭太大把自己通身曬紅了。原來這位渡客五官方正、眉如折刀,青青也聽爹爹說起過這些年江上遇見過的客人,所謂「男子漢」應該就是如此。
他隨身一擔行李,散出一股淡淡的草藥清香,在青青心裡平添好感,她一個女孩生意難做便主動放下了價錢:「客官不嫌棄我人小力單,那就收您十五文,只是怕手上氣力不足,耽誤了您的行程。」
行價是二十,青青只收十五,且把話說在了前頭,裴修海覺得這個女孩很實誠,便起身將行李擔到了船上,朗聲道:「麻煩開船吧!」
青青一喜,做成這單生意再賣兩回蓮子,只要省吃儉用,除去給爹爹抓藥,足以攢下五六文的積蓄,日子也有了盼頭。
船行江中,青青偶爾順手撈些蓮蓬,裴修海見了便問:「蓮子去了芯曬乾才好,不然發苦。」
青青回道:「不曬,我是要把生蓮子賣給德春堂。」
德春堂藥物進出的數量頗大,哪裡有零碎向漁人收購的道理,但生蓮子的確是越新鮮越好,裴修海想到自家娘子菩薩心腸,大約是想幫幫眼前這個貧窮的小漁娘,便也釋懷了。
外出半年才回來,想到因自己常年外出獨自支撐德春堂的妻子,裴修海又是激動又是愧疚,不免有些情怯,反而想從青青嘴裡知道自家娘子的近況。
青青沒有防人之心,便將自己遇見白姐姐的事情一一道來,直說對方就如觀音娘娘一般又美又好,她只會這幾個詞,再想讚美白姐姐幾句,憋紅了臉也想不出詞兒來。
裴修海覺得這小姑娘端的淳樸可愛,聽到她口裡自己的妻子諸般之好更是與有榮焉,青青聞他身上有藥味,躊躇了許久終問出口:「客官,我賣了許久的蓮子,卻不知蓮子是治什麼病吶?」
這一問倒是問住了裴修海,他不是不知,卻是不好對面前的小漁娘開口,這生蓮子倒是一味好藥,可治婦人帶下,也可治男子遺~精。
若青青知道了,免不了還要問問遺~精是什麼,許公子為何會得遺~精之症呢?好在他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你問這個作甚?」裴修海敷衍道:「總之生蓮子是味好藥就是了……」
話音未落,二人才發現不知何時有兩艘小舟靠近了青青的漁船,來人放出抓鉤牢牢攀住,輕易就登上船來。此時船隻行到江心,若來人不善,這番青青和裴修海只怕凶多吉少。
裴修海一把抓過青青將她護到身後,他走南闖北哪裡看不出眼前四個大漢乃是江匪,他臨機善變又有功夫傍身,知道一對四恐怕不能善了,只能拿錢消災,只是那四人卻不曾蒙面,既然不蒙面就是不怕旁人泄露自己長相,不會泄露的那可只有死人。
「錢財貨物盡歸諸位好漢,」裴修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