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我殺了他!」莫稻逼問道,聲音如低吼的雄獅。筆神閣 bishenge.com
東方連漠不以為意,俯身走向前去,波瀾不驚拾起了那顆尚在滾動的人頭。
「不聽我的命令,你還有活下去的餘地麼,莫稻?」他淡淡問道。
莫稻沉默不語,眸中尤閃著怒火。
「明知命令有假,動手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猶豫。是因為出自我之口的命令你言聽計從,還是因為,不殺了他,你就沒法對變成這樣的柳停雷做個交代?」
蒼老的聲音迴蕩在昏暗的地牢裡。
「其實你清楚得很,莫稻。」東方連漠低低道,「身背罪孽的,既不是柳停雷也不是唐冷,是你和我。」
黑暗中的刀光顫抖不休。
東方連漠的聲音響在耳畔,猶如夢囈。
「刀客註定絕情,你若想活得淋漓痛快,光憑如今的你,絕無可能。」
莫稻默不作聲,眼睛卻死死盯著被囚在牢房正中活死人般的柳停雷,目不轉睛,手中的滄海歸不住抖動。
為報柳葉山莊多年養育之恩。
為報摯友羅印生之仇。
福州城中法場之上救下柳停雷,卻又在臨仙石下吊橋長瀑上擊落柳停雷。
眼前的殭屍已然是柳家一息尚存的最後子嗣。而莫稻自己心裡也清楚得很,無論是因為東方連漠的命令還是出於他自己心中的想法,劈向唐冷的那一刀,始終都得砍下去。
岳知書說,人無論如何也得咬牙切齒地活下去——
哪怕會自我欺騙。
「他……和你有什麼仇怨嗎?」莫稻問。
東方連漠打量了下自己手上的那顆溫熱頭顱。
「仇,說不上。這座唐家堡,原本是他的,被我這武林盟主搶了過來。」
莫稻心中一驚。
「昔日蜀地唐家,那也是一時風光顯赫的武林大家,只可惜想不開,窮極三代之力在懸崖峭壁上造了這座唐家堡,門內也幾乎損耗殆盡。如今的唐門早已不比當年,不過是我四十年來用手段重新組建而成,照貓畫虎的把戲而已。啊對,這顆頭的主人,就是當年被我趕出唐家堡的那一任唐門之主。他後來甘當了個山野郎中,被解暉拆了家,才又找上門來送死。」
「堂堂門主……竟落魄至此?」莫稻只覺得難以置信。
且不說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壯志,就算將畢生心血拱手讓給了東方連漠不去追究,唐冷又何必在幾十年之後重返故地,只為求一死?
「你不明白的道理,我也一樣不明白。不過我至少知道一件事情。」東方連漠幽幽道,「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沒打算放過我。之所以一心來唐家堡求死,只怕是因為他已規劃好了身後之事。」
「身後之事?」
一位已然失去所有的老人,又還能有什麼值得規劃的身後之事?
「當然是對我的復仇。」東方連漠冷笑道,「他可從來沒有放棄過這個。只不過這場復仇,不一定要他自己動手……」
他忽然話鋒一轉:「你也看到了。應嚴道活一戰,我一身功力退損大半,有生之年已絕無可能窺得那天命妙境,武林盟主的大選又即將到來。唐冷只消預見到我的身敗名裂,他自己便可放心去死了。於他而言,死在唐家堡,才是對得起列祖列宗。」
莫稻怔怔垂下了頭,看著地牢中流淌一地的血跡。
「你做得很好。」東方連漠忽然誇獎道,「聽我的命令,也不違背自己心中的恩仇,更重要的是動手的時候不見猶豫,這才是個合格的刀客。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其實將來都是為你準備的,大可繼續走下去便好。」
莫稻一愣,受寵若驚道:「我不過唐家堡中無名無實的外門弟子,不,連弟子也算不上,純粹是您撿回來的一個……」
「但你卻在半年之內抵達了一品境界。」東方連漠的語氣不容置疑,「三山斷骨也好,淬體練氣也罷,無論有什麼原因在,你始終是當今天下屈指可數的絕頂奇才。武學心性,你如今一樣不缺。」
莫稻不知該如何言說,只是本能地覺得恐慌,當即一擲滄海歸,請罪般半跪在東方連漠面前。
東方連漠笑道:「怎麼?出身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