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趙無安就愉快地背著匣子來了縣衙,溫潤得如同一個下放了學堂的翩翩公子。筆神閣 bishenge.com見兩個看門衙役用疑惑的眼光看著自己,不敢輕易放行,當即便就要去一衙門一旁,擊打那鳴冤鼓。
大門轟隆隆向里打開一條縫,安廣茂無奈地探出頭:「趙居士還是進來吧。」
本著小廟供不起大佛的心思,安廣茂憂心忡忡地看著趙無安大搖大擺走進了縣衙。
由於二十人喪生古墓,縣衙里此刻顯得十分清靜,只有幾個押司站在院子一角,商討著這個小案如何如何。目前縣裡最大的案子當然是少年慘死,衙門投入許多精力,剩下的都交給這些押司一一分斷了
蘇青荷坐在正堂太師椅里,一手揉捏著發痛的眉心,一邊埋案翻閱文書。安廣茂的本意是讓他睡在縣衙正臥房,但蘇青荷執意與捕快們住在一塊,草草衣食,大早起來,便占了正堂辦公。見安廣茂進來,立刻就要起身讓座,安廣茂示意無妨。
蘇青荷的官,本就比縣令還大。他若是現在要去縣令家臥房裡坐著,估計縣令也不敢反對。
趙無安也鬼頭鬼腦探過來,蘇青荷立馬就拉下了臉,眉頭皺起,顯得十分無奈。
正堂里還坐著幾個人,其中就有昨天痛哭流涕的孔修籍之父孔百桑,此刻坐在一張木椅子上,呆呆倚著牆壁出神。
正堂西側坐著一對白衣夫婦,妻子正以袖掩面,抽抽搭搭,但仍能看出姿色不俗,她的夫君在一旁柔聲安慰。剩下一個黑衣黑褲,繫著紅腰帶的婦人,面色有些蒼白,抱著胸靠在門邊,默不作聲。
安廣茂悄聲介紹:「那對白衣夫婦就是段恪序的父母,那個靠在門邊的,是張瑾舟的姑姑。」
昨天三人的屍體被送回縣衙,交由仵作驗明。今日親屬們便依邀前來,領回自家孩子的屍體。
趙無安瞭然點頭,好奇道:「孩子死了,父母不來衙門,反而是姑姑來領屍體?」
亂嚼他人舌根顯然不好,安廣茂思量一陣,刪繁就簡道:「張瑾舟是庶出,父母和離後,就由沒有子嗣的姑姑撫養。」
——「正是十年寒窗學成,足以報效養育之恩的年紀,卻白白枉死」,這樣的後半句,安廣茂識趣地咽下了肚子,並未說出口。
趙無安正新奇著,後頭又走進來一個駝著背的半小老頭,鬍子虬曲,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遙遙看見蘇青荷堂而皇之坐在太師椅上,面露不悅。
蘇青荷反應不慢,見小老頭進來,立刻騰身讓出位子,招呼道:「縣令大人早。」
老縣令悶悶哼了兩聲,權當回應,撇嘴道:「在蘇僉事面前,大人可不敢當咯。」
蘇青荷溫潤笑笑:「哪裡。青荷小時候,還常受您指點,尊一聲大人,應該的。」
縣令搖搖晃晃坐上了太師椅,那邊段恪序的父親好不容易哄好了哭哭啼啼的妻子,站起身作揖道:「見過縣令大人,小民今日如約而來,想領回我兒子的……,好入土為安。」饒是這樣一個識大體、明是非的中年儒士,面對喪子之痛時,仍然有些失語難言。
縣令把本來就細小的眼睛又眯了眯:「啊,你就是段邦才?嗯,不錯,不錯,本官知道了。」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名叫段邦才的中年儒士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是好。門扉邊的黑衣婦人冷冷道:「許老頭,我不管你肚子裡在打什麼鬼主意,一炷香之內,把我侄子給交出來。我張忱還是那句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不交,今天就讓你爬著離開這廳堂。」
許縣令豎起眉毛,喝了一聲:「你敢。」但舉目四顧,除了幾位逝者親屬,趙無安和蘇青荷都是冷眼旁觀,安廣茂也是假裝糊塗,年輕衙役們大多在昨日死的一乾二淨,安撫費又是一大筆銀子開銷,現在全然沒有悍奴給他撐腰,一時間面對這婦人,氣焰弱了不少。
趙無安苦笑,今天是想來查查線索,不是來聽這些生者胡言亂語。與安廣茂道了聲打擾,悄悄轉出門外。初春天氣仍然愜意,院中柳樹上翠鳥啼鳴,迴廊中柔風拂面。趙無安信步走著,想到了安晴,那麼執拗要查案的少女,也不知今天是否來了縣衙。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趙無安心想說曹操曹操到,苦笑著一回頭,就看到蘇青荷那張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