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
趙玹抬了抬下巴,「能吃嗎?」
能吃嗎?曇槿一頭霧水。
難道是要他試毒?
——怎麼可能?先生皆百毒不侵。遑論於理不合。
那他就看不懂了:「給我的?」
趙玹給對方難得腦袋不太靈光的模樣逗笑。
她問:「這兒還有誰?」
就是因為沒誰了,曇槿才會如此誠惶誠恐。
寡女為孤男剝蝦。
他真的好怕自己胡思亂想些毫無可能的東西。
若即若離的曖昧往往比冷酷無情的拒絕更可怕得多。前者是勾引非分之想的一線希望,後者是殺死心頭妄念的鋒利現實。
坦白來講,他都不大喜歡。
「我看你這趟沒怎麼動筷。」
趙玹眸中隱含關切,「怎麼?傷口還疼?」
所以是問有傷能不能吃蝦?曇槿悟了。
可眼下這當口,他究竟是該疼還是該不疼呢?
謹慎起見,他選擇模稜兩可:「還好。」
那就是還疼。趙玹掃了眼桌上的佳肴陳釀。
可以理解。她傷口疼的時候也胃口不佳。
對了,天仙之前不是給了不少藥麼?在哪來著?她探手入囊中摸索起來。
猶疑再三,曇槿還是提筷吃起蝦來。
不知心理作用還是怎麼,居然味道相當不錯。甚至有些像九近之歸一舍後廚的手藝。
這麼一細琢磨,他猛然福至心靈。
他知道了。
飛讓水那廝老婆兒子究竟哪兩位。
這就不得不說起迫於趙某淫威闔族歸順的華之一族。
華之一族自古兼容並包,格外團結。
無論生而為散妖,為散仙,還是為散神。
無論是朵小花,是株小草,還是棵大樹。
無論能治百病,能產劇毒,還是一無所長——
最終都會被吸納為這隱秘一族的成員。
這一族與世間大多部族習俗相近,本能排外,不提倡跨族通婚。
可若實在情投意合,也沒誰稀得去做那打鴛鴦的大棒。不過男歡女愛而已,厭倦了,反悔了,照樣可以捲鋪蓋回歸到相親相愛大家庭中來。
唯有子嗣——
這一族格外重視之餘,又另闢蹊徑。
族裡無論是誰有了孩子,也無論孩子父親是外族,亦或孩子母親是外族,都是大家共同的孩子。華族會為了撫育新生命齊心協力,給予孕婦、幼子極優厚的柔情關懷與切實幫助。
顧某曾稱之為「產前產中產後抑鬱天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月子中心,一舉闊別婆媳內耗的烏托邦」。
而近些年世風日下,道德淪喪,這一族又與時俱進,如青丘女權國度一般大搞特搞起了「去父留子」。
曇槿也曾收到過華族首領如何遞來的橄欖枝。
然他終究並非可易雌雄之體,真要入會難免不太合群,於是婉言謝絕。
同時因著高度警惕自己有朝一日成為「去父留子」內容里那個「父」,他處對象的時候格外潔身自好。
由於毫無經驗,不知樹妖一類究竟是怎樣進行有效繁衍,他手都不給多牽。
而早年九近之收留嬴姓母子當侍從的時候,還曾暗地裡對他言明猜測:這小樹妖竟有羽族血統,搞不好是哪個叛逆貴族公子的遺腹子。
至於為何是遺腹子?
羽族向來從一而終,沒有生離,唯有死別。倘若出現羽族之妻子流落在外的情況,那多半是當爹的已經掛了。
時至今日他才勘破真相,原來不是這當爹的掛了,而是單純被「去」了。
竟連前朝大聖都沒能把持得住,華之一族,可怕如斯。
他一面心有唏噓,一面手下不停,將大蝦一個不漏全吃進肚裡。
趙玹見狀不由一愣。
怎麼胃口突然又好起來了?那她這會兒送藥豈不多餘?
對方卻已然瞥見了她翻出來的仙族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