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短淺之輩總是占據了主流,召蒙古八旗再次入關的呼聲越來越高。他們不相信現在的清廷屬於外強中乾,堅信「滿萬不可敵」的神話。至於蒙古人需要的糧草輜重,關內如此富饒,讓他們自取就是了。
蒙古人對於打劫這種事也是駕輕就熟,實際上還是滿洲人的老師。在滿洲崛起之前的數百年間,蒙古人一直在從事這個行當。
崇禎十八年的秋天,這些雄心勃勃的成吉思汗子孫再次踏入關內,卻有些受騙的感覺。
好東西基本都被滿洲人搶占完了,更悲劇的是,滿洲人占據了那麼多村落土地,竟然還不管飯。
有些蒙古部族不敢得罪滿洲人,懷著一腔怨氣又回塞外草原去了。有些蒙古人卻是毫不在乎盟友的利益,即便是滿洲人的村子也一樣放手劫掠。滿人雖然不滿,但真正受苦受難的還是漢人。
這無疑是幫了朱慈烺的大忙,越來越多人的參與到義軍隊伍之中,為官兵引路報信。
《虎賁報》和《皇明通報》開始藉此機會宣揚「民族國家」的概念,灌輸民族認同感和國家認同感。
朱慈烺曾經認為民族國家是二十世紀產生的政治概念,與效忠帝王和帝室的傳統國家不同。然而穿越之後,他才發現社會科學果然不可能和自然科學一樣做到精確分割。社會主流思潮之下,還隱藏著各種暗流。
在主流還是效忠皇帝的時代里,早就有人高呼自己是「國家之臣」而非「一姓之臣」。而且儒家強調的效忠君主,是有條件的效忠。一旦君主失去了被效忠的條件,就成了「獨夫」。這也就是孟子對湯武革命的看法:聞誅一夫,未聞弒君。
如果回顧整個大明的政治生態。正是這種忠臣與國家天下之臣的矛盾性格,讓皇帝與文官集團屢屢爆發「戰爭」。
華夏的忠君傳統已經浸淫到了骨子裡,不需要朱慈烺再刻意灌輸。面對陽明心學興起之後對皇帝的衝擊,必須給人尋找第二選項。
所以民族國家就是最好的第二選項。
即便某些人不樂意見到朱皇帝坐天下,但你身為漢人,就該為同族盡力。
從近處說。這給了闖逆、獻賊各部一個台階,讓他們回到朱明旗幟之下,一同抵禦外辱。對於那些變節降清的人而言,也有了一絲僥倖:雖然對不起朱皇帝,但好歹還沒做對不起漢人百姓的事。在被打成漢奸之前,回頭還來得及。
從遠處說,這也是為自家留條後路。遺傳基因是最靠不住的,萬一日後哪個兒孫腦殘,好歹還能退到君主立憲制度上。不至於被人趕出紫禁城。
在發起了第二輪「國家教育」之後,秦良玉請求覲見。
「殿下,臣實在是有些疑惑。」秦良玉單獨請求覲見,這算是比較少見的情況。她相信自己有義務對當前軍中的思潮加以匯報——她還不知道軍中早就有個十人團的組織。
「秦督儘管說。」朱慈烺與重臣見面時總是以家人禮相待,這也算是繼承了崇禎的優良傳統。實際上在如何扮演一個傳統帝王角色上,朱慈烺從崇禎身上借鑑了許多。
「在推廣國家天下一說時,許多兵士頗有抗拒之心。」年過古稀的秦良玉說話低緩,聲音堅定:「他們堅持認為自己效忠的就是殿下您。至於國家卻與他們太遠了。」
朱慈烺笑道:「那是他們自己沒想透。他們為何會忠心於我?因為我是皇太子,大明的儲君。他們效忠於我。其實就是效忠於帝室。效忠帝室,不就是效忠國家麼?須知,帝室正是國家表率。太祖高皇帝是億兆百姓用鮮血和性命推出的真命天子。當年太祖的旗幟就是漢人反抗蒙元暴政的旗幟。如今大明的赤旗,仍舊為天下百姓而動。秦督以為是不是這個道理?」
秦良玉覺得有點繞,只聽朱慈烺又道:「所以效忠帝室就是效忠國家,保衛國家也就是保衛帝室。帝室與國家名雖有異。其實一樣。正是因為國家太大,百姓見不到,才需要帝室作為代表,引導所有人為了咱們共同的土地、財富奮勇前行。」
「殿下,如何不直說忠君呢?兵士都是不曾讀過書的粗人。說這麼多怕他們想不明白。」秦良玉直言道。
「並行不悖。」朱慈烺簡單道:「現在沒讀過書,未必將來不會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