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素瑤身穿公服,手中拿著近衛二軍在遼北取得的戰績。按照天啟崇禎年間的賞格,一個東虜或者韃靼的人頭價值五兩銀子,而如今別說賞銀子,就是聖諭嘉獎都很少見。
物以稀為貴啊。
現在打敗韃虜根本上不了新聞,只有被韃虜打敗才能上頭條。不過這個頭條的代價太高,沒有一個大明將領敢拿自己的仕途生命開玩笑。
陸素瑤等在文華殿外,過了一會才看到禮部、吏部和戶部三位尚書出來。每位尚書路過陸素瑤身邊時都微微頜首,恰如其分地表示同僚之間的尊重。
惟獨戶部尚書姚桃,非但頜首,還送上了一個帶著疲憊的微笑。
陸素瑤在宮中並未見過姚桃,直到進了潛邸才第一次見到這個與自己亦敵亦友的女官。似乎從認識她開始,她就從未輕鬆過,永遠都是一副疲憊的神色。在山東時還聽說她累得尿血,卻從來不肯休息,是個比今上還要固執頑強的工作狂。
陸素瑤回了一個微笑給姚桃,連帶著欠了欠身。現在兩人的地位已經有了高下,雖然陸素瑤名為「小九卿」,實則是舍人科的「印君」,並不能與姚桃這樣的尚書平起平坐。
想起當年自己與姚桃都存了選為太子嬪的念頭,還暗中鉤心鬥角,陸素瑤不由莞爾。自己十四歲入宮,學的都是伺候人的活,當初被派往潛邸也是為了教育皇太子人事。而姚桃從入宮就被選在尚宮名下,學的就是宮中內鬥、會計管事。起點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層樓。
如今已經有了國本,皇次子也在健康成長。以今上的性格而言是不可能再節外生枝冊立妃嬪的了。陸素瑤和姚桃都知道自己斷了念想,唯一能夠聊以安慰的就只有每日間都能見到聖天子。
陸素瑤整理了一下衣擺,正要進去奏事,身後追來一個女官。
「陸姑姑,」那女官低聲道,「姚尚書請姑姑今日午間一聚。」
陸素瑤側耳聽了,點了點頭,並沒有停留地邁了進去。
奏對過程很簡單。以陸素瑤和朱慈烺的關係,已經可以省略絕大部分禮儀了。朱慈烺對遼寧方面的進展表示認同,同時又聯想到了海西。如今東虜自去尊號,奉大明為主,但小核心還在,不能掉以輕心。
記錄了海西的命令之後,朱慈烺又道:「漠南地區的民政也要跟上。就算沒有條件築城,起碼要將寨子立起來,與歸順的牧民互市,讓他們形成對大明的依賴。」
陸素瑤點頭記住,在確定沒有了新的命令之後,退出了文華殿。
再整理了幾份文件。審閱各地重要新聞匯編之後,終於到了午飯時間。陸素瑤在職房裡獨自吃了四菜一湯並一小口米飯,喝了杯茶清口,旋即起身往女官休息專用的廡屋。
姚桃已經等在那裡了。
「印君來遲了。」姚桃笑道。
「是大司徒來早了吧。」陸素瑤輕笑應著,看到姚桃常常熬夜引起的皮膚鬆弛。突然忍不住地想:自己恐怕也是這樣吧。
姚桃已經習慣了開門見山,這樣的招呼對她來說已經是充分寒暄了。她道:「是這。吏部建議設立一家與各省大學堂平級的女子大學,用來培養女官。禮部則認為可以在當今的教育體制之側,開設女子蒙學,女子鄉學,女子學堂,並不單一為了培養女官,也方便傳授女子持家理財,相夫教子之道。」
陸素瑤道:「這是千古德政啊!不知大司徒喚我來卻是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當。」姚桃說得並沒有絲毫不敢當,直言道:「你在陛下身邊這些年,深明聖意。我想著,可以請你寫本書,傳授些輔佐助理的訣竅和準則。」
陸素瑤應了一聲,道:「這事倒是不難,其實陛下也曾提過,說『秘書』也是一門學問。」
「在朝佐君,在家相夫,道理總是一般。」姚桃道。
陸素瑤應承道:「此事我記下了,只是不知道為何這些老頑固竟然突然轉了性,對我等女子如此看顧?」
姚桃冷笑道:「你當時他們轉性?現在禮部、吏部的部務大半都壓在女官身上。他們也知道女官任勞任怨,聽話好用,但又覺得男女混雜讀書有傷風化,這才想出了女子學堂的事。」
陸素瑤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