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月亮已經落下樹梢,星星也已隱沒雲層,風颳得旁邊的樹枝呼呼作響,寨門前的的血腥味還未散去。
那條叫大黑的老狗此時蜷在寨門口,黑乎乎的狗毛上也沾滿了鮮紅,先前憤怒的狂叫轉為低沉的嗷嗚。
劉岩等三人一邊處理傷口,一邊低聲說著話,目光不時往那邊蹲立的二人看了看,並沒過去打擾,卻上前幾步走到錦衣漢子跟前抱拳行禮。
剛才若不是他們出現得及時,黑衣人已經闖進了寨子。
寨子裡除了他們自己人,還有一些普通的鄉鄰。
黑衣人進了寨難保不會對鄉鄰們下手。萬一他們再闖進蘇家大院,驚擾了正在養病的夫人,那就更糟糕了。
所以儘管看慕彥崢不順眼,也還是對這倆錦衣漢子表達最真誠的謝意。
白虎和玄武抱拳回禮,面色冷淡,私心裡並不想蹚這淌渾水,可殿下吩咐的事,他們又不敢違背。
蘇璟妍這會已經好受多了,慌忙從慕彥崢懷裡掙出來,揀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插回鞋底,拍拍衣襟走到劉岩三人跟前,聲音平和道:「將鄉鄰們打發走吧。這寨子,怕是有段日子不太平了。」
這很有可能。
如果太子要對他們動手,絕不只是這樣的小打小鬧,一定會有更殘酷的手段。而以他們目前的情況,又不能撒腿就跑。
因此三人都點點頭。
除開他們自己人,寨上還有三十來戶普通的莊戶,給他們每戶發一些銀錢,說服他們去別處安置。
太子自然不會花費大力去找那些莊戶的麻煩,那樣他們就安全了。
最好讓他們今天夜裡就走,免得夜長夢多。
蘇璟妍想了想,又道:「其他的人家,如果想走的也都一道走吧。留下來的,我希望是不拖我們後腿且能跟我們站在同一陣線並肩拒敵的戰友。」
的確,如果留下來的空有報仇之心,卻無縛雞之力,那不但不是助力還是阻力。
再有,如果用道義的繩索綁住那些心思不定的人留下來,說不得就在太子的淫、威下倒戈了,更是得不償失。
三人相互看了看,便也點頭同意,隨後分頭行事,邁入茫茫夜色中。
蘇璟妍不放心阿娘,與劉岩三人分開後就撒腿往家跑。
趙軼在接到西寨門變故的第一時間就領人趕到蘇家大院。
此時人還沒走,見他們回來便迎上前問西寨門的情況。
聽說是四殿下的人幫忙阻住了黑衣人,看嚮慕彥崢的神色稍稍和緩。
慕彥崢神情淡淡,對他的態度不置可否。
趙軼放下心來,回頭叮囑幾句便讓那些人先回去。
姜氏這會兒已經醒來,讓荷苗請他們進去說話。
雖說趙軼一直瞞著外面的情況,姜氏依然猜出了幾分,問道:「有人闖寨?」
蘇璟妍並不打算隱瞞,遂而點點頭。
姜氏笑了笑,「他的動作倒是快…看來這虎頭寨,住不得了。」
蘇璟妍便將已經讓鄉鄰連夜搬走的事說了。
姜氏聽了點頭,「阿妍,這件事你做得很好。看來你在玉城的這段日子,長進不少哇。」隨後視線一轉,看嚮慕彥崢,「你們前腳剛回來,太子後腳就派了人來。這其實不是試探我們,而是在試探你的態度——」
「你可得想好…他現在對你尚有幾分兄弟情,一旦撕破臉,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蘇璟妍心想阿娘還是這樣滑頭啊…
先前變著法兒的逼他站隊的是你,現在人家明顯按你的意思站隊了,你又裝出一副仁義的樣子提醒人家要想好,真是面子裡子都做全了。
又忍不住感嘆,阿錦這人倒霉啊,就不該認識自己和阿娘,否則也不必面臨現在這樣兩難的境地…
慕彥崢神情依舊輕淡,表現出不合他這個年齡的冷靜和果敢,望著姜氏道:「伯母不必再試探我,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就像伯母先前說的,我如果要去爭那個位置,跟太子之間遲早會有一番較量,現在不過提前了而已。」
「這麼說,你是動了心思了?」姜氏稍稍挪動了身子,手支在額頭抬眼看著他,唇邊的笑意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