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燈光頗為昏暗。
站在離皇帝位置最近的冀大人,始終盯著自己腳下那塊方磚,目不斜視。
實際上,即便他抬眼去看,也是看不真切的。
而站得比他還要略遠些的禇大人與蔣軒,知道反正也看不清,索性全都低著頭。
唯一自始至終看著皇帝寫詔書的,只有燕國公。
可他卻離得最遠,而且早就已經站不住了,正在蔣軒身後的金絲楠木圈椅上坐著。
但無論以是何種姿態在等待,當皇帝停筆的那一瞬間,眾人心中都忽地一陣緊張,難以抑制。
因為他們明白,大齊朝中一個比天還大的決定,此刻隨著這份詔書的完成,有了定論。
大殿之內,眾人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那份詔書之上,無人不是迫切地想知道那上面的名字,與自己心中所想是否吻合。
然而此時,還有人比他們更為焦急。
那便是一直守在偏殿的吳太后。
與皇后有所不同,皇后的淡然處之是由內而外的,吳太后則是演戲的成分居多。
而當聽說皇帝正在殿中召見大臣時,她險些就要演不下去了。
皇帝把自己和皇后擋在外面,卻急匆匆召見了那些人!
皇帝在裡面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當然不知道。但她畢竟一直守在偏殿,都誰進去了她可是知道的!
吳太后表面上依舊強裝鎮定,心裡早就炸開了鍋。
皇上找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這些人中,就沒一個吳家能伸上手的!
冀大人倒也罷了,雖說他位居內閣首輔,但總歸是保持中立的,從不參與黨爭,只遵皇帝一人的旨意。
但燕國公就不同了,儘管他與冀大人有幾分相像,多年來又遠離朝事,但單就二皇子老丈人這個身份。就夠讓吳太后心慌的了。
至于靖遠侯世子和禇大人,從那日的審案過程便不難看出,這倆人根本就是一夥的!雖說他們對儲君歸屬的心思,一直沒有大張旗鼓展露人前。吳太后心裡卻是清楚的,他們能像冀大人一樣不偏不倚就已經是求之不得,想讓這倆人偏幫皇長孫,那是絕對不能夠……
一想到皇上在如此至關緊要的時刻,找來的竟是這幾個人。吳太后的心都快要涼透了。
大事不妙……
吳太后心中暗道,繼而佯裝淡定,把李嬤嬤叫到跟前,附耳幾句。
緊接著,李嬤嬤獨自走出了偏殿,許久都沒有再回來……
勤政殿內。
皇帝寫好了詔書,沒有假手他人,親自將其小心翼翼地捲起,放在一個雕花龍紋楠木盒裡,落上金鎖。
常公公上前幾步。請示要將其放在何處。
皇帝擺了擺手:「不用挪來挪去了,就放在朕的枕邊即可。」
常公公立刻接過來,將其端端正正地擺放在皇帝枕邊觸手可及的位置。
常公公剛要退下幾步之時,皇帝又喊住了他。
只見皇帝用力吸了口氣,接著伸手在枕邊的盒子上輕輕拂過,順便將金鎖之上的鑰匙取了下來。
「把這個,交到冀大人手中。」皇上吩咐道。
常公公連忙接過,走到冀大人跟前,極為鄭重地雙手奉上。
早在皇帝開口之時,蔣軒等人就不由將目光集中在了冀大人身上。
只見冀大人先是一怔。繼而雙膝跪地,朝著皇帝行了個大禮,方才伸手接過常公公遞來的鑰匙。
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詔書乃是朕親筆所書,你們幾個都是見證。等朕……之後。你就在大殿之中,當著朝中群臣的面,將這盒子打開,宣讀遺詔。」
遺詔……
皇帝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已是大限將至。
冀大人神色不變,仍是剛才那般嚴肅認真:「臣謹遵聖上旨意。」
話音未落。又向皇帝行了個大禮。
「你們先下去吧!」皇帝有氣無力地揮揮手,精神與寫詔書之前相比,明顯差了許多,看見他們正要退出大殿,又補了一句,「靖遠侯世子留下。」
蔣軒當即停下腳步。
另外三人縱然再好奇,亦無人顯露,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