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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以計數的錢帛、黃金、物資由大海之上的航線潮水一般湧入大唐,的確給大唐帶來日新月異的變化,變化之快、幅度之大,就連蕭瑀這樣曾經的帝國宰輔也感
到目不暇給、接受不能。
而天下間遭受衝擊最大的就是世家門閥。
傳承得越是久遠、意識就越是傳統,面臨天下大勢之變化就越是難以接受,因為他們賴以傳承的根基在這股浪潮之下被衝擊得七零八碎。「耕讀傳家」這個詞彙很好理解,諸多世家門閥都是這麼做的,聽上去似乎很是高尚、純潔、古樸,實則真正意義就是不擇手段的兼併土地、想方設法的壟斷
教育。兼併土地,自家的土地越來越多、窮人的土地越來越少,自然越來越多的人口就要依附於自家而活著。壟斷教育,自家的子弟越來越優秀、知識越來越精進
,那些大字不識的泥腿子自然越來越容易被自家統治。
至於土地兼無可兼之時民怨沸騰改天換地,又有什麼了不起?
大不了換一個皇帝、甚至換一個朝代,名義上重新分配了土地、教育,實際上掌握著最多資源的還是他們這些人。
這就是世家門閥的傳承,每一年、每一天都浸潤著苦難與血肉。
但是現在,那些賴以傳家的東西忽然都沒什麼用了土地的產出遠遠跟不上海外輸入財富的速度,兼併土地、聚攏財富、掌控資源的手段不管用了,窮人不再任勞任怨的依附於土地之上,更多的工廠、作坊會
提供給他們一日三餐甚至更多的工錢,多了一條活路,就意味著世家門閥再也不能如以往千年那樣恣意剝削、任意壓榨。貞觀書院將所謂的「自然科學」與經史子集相提並論,越來越多的實用型人才充斥進官場之中,捧著《論語》的老官僚根本弄不明白年輕人想法與做法,「專
業的事讓專業的人去干」已經成為年輕官員的口號,一步一步蠶食著那些老官僚的地位與權力。
甚至於像蕭瑀這樣的家主用老一套去教育家族子弟,往往換來子弟們梗著脖子喊一嗓子「大人,時代變了」!
乘船溯流而上返回金陵,連夜寫就一封奏疏讓家僕快馬送去長安,陛下自然不會拒絕他返回長安任教一事,接到這封奏疏的時候陛下必然會很開心,蘭陵蕭
氏這樣一個江南士族領袖表態忠於陛下、奉行中樞政令,將會是江南徹徹底底納入中樞管轄的一個巨大突破口。
然後蕭瑀打點行裝,對於其餘江南士族一個都未通知,天明之後便乘船趕赴長安
作為江南士族之領袖,蕭瑀一舉一動自然備受關注,當其餘江南士族得知其人不聲不響乘舟北上趕赴關中,頓時一片譁然。
大家推舉蕭瑀去試探房玄齡尚未有所回饋,結果這位「領袖」又不告而別,難不成其中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之變故?
該不會是陛下繼丈量田畝、推行紙幣之後,又有什麼針對江南士族的舉措予以實施?一時間,整個江南人心惶惶,不少人家坐不住了,嘗試前往華亭鎮求見房玄齡,看看能否探查其中究竟,孰料房玄齡抵達華亭鎮之後便閉門讀書、不見外客
。
隱隱覺察到危險,諸多江南士族只得將剛剛膨脹的野心收斂,一些先行布置的舉措也趕緊收回,以免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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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天能夠給張亮一個重來的機會,他必然不會主動投靠劉洎謀求右金吾衛大將軍這個職位。
現在雖然捨去最後一點香火情份求得李勣支持,終於順利履任,然而在右金吾衛之內卻步履維艱、度日如年。
以往,「傀儡」這個詞彙在書上看過、聽旁人說過,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夠出現在自己身上
右金吾衛是一個非常嚴密的龐大機構,正規兵卒多達三萬餘人,加上各式輔兵、輜重兵、伙頭兵等等雜七雜八總計四萬人,另有騾馬一萬餘、車架五千餘。有別於之前自帶甲冑、軍械甚至戰馬、糧食的府兵,左右金吾衛全部都是募兵,募兵是要開餉的,加上吃草料的騾馬、日常養護的車架,維護訓練之中損毀
的軍械,每日裡的開銷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數字。
左右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