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鎖鏈墜的殷若身子微沉,月光迸發出的寒光映亮她的面容,小巧瓊鼻、嫣紅櫻唇奪目而出,看得在場的人都是震驚。
而在這一驚之中,他們沒有發現適才胡鬧蠻纏的少年,已在這一瞬中轉為沉澱良久的沉靜。
她默默跟著手持鎖鏈的曲瑜,一言不發的跟上他的步子,沒過多久,消失在街道的夜色之中。
……
黎明前的黑暗把軍營籠罩大半,不多的燈籠襯出更多的肅殺。跟隨在殷若後面的馬大,眼睜睜看著無聲無息巡邏的士兵自暗處走出,對曲瑜等人一瞥,就視而不見。
對他,卻利刃般的目光,拒人於千里之外。
馬大不敢再進去,就在營門外面找個地方蹲下來,側耳傾聽哪怕聽不到的少東家動靜。
「咣當」。
曲瑜推開一扇房門,可以看到裡面薄薄的板壁,和一床一桌一板凳。一回身,就伸手對殷若面上抓去。殷若拖得鐵鏈嘩啦啦的響,帶著這沉重奮力跳開,激起淡淡的羞色和憤怒:「做什麼!」
「你想帶著這個到天亮?成,你帶著吧!」曲瑜有些生氣,手指殷若脖子上的鐵鏈道。剛才他抬起的手,打算取掉這鐵鏈。
殷若微紅了臉,夜晚的黑和她的黑,都把這紅隱匿不見。取下鐵鏈交給曲瑜,不等他吩咐,一言不發走進房,在床上坐下來,神色對著地面。
曲瑜終於發現黑施三安分的讓人窒息,而他雖與黑施三有過幾回過節,但直到此時並不討厭黑施三,或者說更加討厭王富貴。在微起的不安之中道:「鬧事打人不算大事情,我看過沒有打傷,等天亮提來苦主,她要求賠償多少,你們協商好,給她就行了。」
「嗯,謝謝您。」殷若忽閃下眼睫。
「呃……。」曲瑜愣住。黑施三還會說謝謝,在他看來也是開天闢地的一回。
他想說什麼,又想到自己是官身,猶豫一下,把門關上,把鎖掛上先不鎖,對跟來的親兵道:「夜裡還涼,拿床薄被給他。」
親兵小跑著抱來一床,曲瑜見到訝然失笑。軍營里的被褥衣裳都是什麼味兒?就是晾曬過,也仿佛常年不曬。這附近有個燈籠,就能看到薄被上有幾塊污跡。
曲瑜沒有讓再換一床,他對黑施三這小子照顧的足夠多。而這小子出門在外實難講究,惹事是非還挑剔什麼。但是也怕黑施三抱怨不好,都知道他是個嬌縱孩子。讓親兵送進去,黑施三要用就用,不用就凍著。
橫豎這是春天,一夜不蓋被子不會成大病。
親兵出來,曲瑜把門鎖好。
門外的腳步聲離開清晰入耳,寂靜漸漸的來了,殷若不是嫌棄被子而沒有睡,她抱膝沉思想著心事。
這個房裡看不出乾淨與否,但沒增加那床被子以前,沒有獨特難聞的氣味。被子抱進來以後,暗中又使得其它的感覺敏銳,隱隱的有髒衣氣味。
殷若就先想到王富貴。
她不後悔欺負養傷的人,和卓秀那個看似柔弱的女子。還記得王富貴催要稅款和東西的公文,及他手下人的兇惡面容。
堯王如果同樣清算丹城的話,說起來金殷兩家的一部分罪證,都與王富貴有關。
丹城因常年沒有軍隊的保護,修改特產的出產量,而減少稅款,是早就有的事情。王富貴就任以後,他不是憑證據要挾著討錢。而是挑明提出減少公文上呈報的出產量,把這一部分的稅款流入他私人的荷包。
丹城本來的做法固然見不得光,但王將軍身為官員,這種做法更是大逆不道。
金殷兩家怕把柄落到王富貴手中,而不肯答應。在王富貴的利誘逼迫之下答應以後,從此又多出一筆堵口費用。
家中收支的賬目,少東家瞭然於心。殷若不喜歡衛國、洛國收錢,也把王富貴視為同等的洪水猛獸。
回想一下剛才王將軍羞憤難言,殷若只有挑眉冷笑。
接下來,她想了想曲瑜、車陽等人。有王將軍在前,更顯出堯王這一行人的出類拔萃。
至今為止,殷若一直在防備,但車陽也好,磨劍也好,都沒有找後賬的表示。
就是毛孩子小廝蘭行,不管他擺權勢也好、氣不過也好,也都顯得比王富貴幹淨清亮。
第七十六章,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