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夫人無可奈何地瞪三妹一眼,對虢國夫人道:「是陛下……意欲將新平公主下嫁三弟,結成良緣。」
虢國夫人愣住,手裡剝了一半的葡萄掉在裙裾上,汁水染污了素白的長裙,而她猶未知覺。
皇帝欲將公主下嫁於他,兩人在廳中是說這事麼?那剛才聽到的那句「大膽」,又是……
「貴妃!」前廳的侍女急匆匆地跑來,面帶焦急。貴妃問:「進展如何?」
那侍女急道:「不好了!陛下、陛下怒了!」
貴妃一立而起:「生了什麼是?陛下為何怒?」
侍女道:「是侍郎他……他抗旨不從,觸怒龍顏!」
「抗旨?!」在座四人皆是大驚,韓國和秦國夫人面面相覷,貴妃蛾眉深蹙,虢國夫人則面色青白。
韓國夫人氣道:「三弟他在想什麼呢?三十好幾的人還不娶妻也就算了,陛下賜婚,將金枝玉葉下嫁,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居然抗旨拒婚!」
秦國夫人道:「我早說三哥遲遲不娶親是別有隱情,還是先他的好。這下好了吧,直接捅到陛下面前去了!」說著眼睛直瞄虢國夫人。
貴妃問侍女:「侍郎他是怎麼說的?」
侍女道:「我也沒聽清楚,好像是說,今生拘於世俗,無法和心愛之人長廂廝守,寧可終身不娶,大概這樣的意思……陛下本只是不太高興,侍郎又說……又說……」她支支吾吾的看著貴妃,不敢說下去。
「又說什麼?」貴妃急忙問。
「又說陛下將心比心,定能體諒他的苦處……陛下這才大雷霆。」
貴妃一聽這話,俏顏也泛出青色。她與皇帝本是翁媳,皇帝占了自己兒媳為妃,的確是與世俗之規不符,私底下說三道四的閒言閒語到處都是。但僅是此事,皇帝做也做了,還冊了她為貴妃,就是不把流言當回事,不至於會因此大雷霆之怒。楊昭所謂的「心愛之人」,那時她雖然還小,但也知道一些;而這個楊昭的「心愛之人」和陛下之間,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傳言,楊昭說「將心比心」,究竟是怎麼個比法,還不好說呢……
貴妃蹙著眉思量,韓國、秦國夫人都在掂量著怎麼辦好,那邊一直不作聲的虢國夫人卻霍地站起,就要往前廳去。
貴妃叫住她:「二姐,你去做什麼?」
虢國夫人冷冷道:「當然是去給三弟求情,難道眼睜睜看著他被陛下責罰麼?」
貴妃心中一時閃過千百種思量,但他們畢竟是她的親姐和堂兄,楊氏一族互為依託,誰也少不得,最終還是道:「我去,我去跟陛下說。」
芸香到廚房去找紅穎,老遠就聽到裴柔身邊的小婢梅馨扯高了嗓門在那裡吆喝叫嚷。芸香走過去,只見梅馨叉著腰,趾高氣揚地對一名燒火丫頭呼喝,紅穎也在向她賠禮。那燒火丫頭蓬頭垢面,急急忙忙地收打爛的瓦罐,棕黑的藥汁灑了一地。
紅穎道:「明珠她一向麻利,今天她也是記掛著侍郎的病情,才會手忙腳亂打翻了藥罐子。好在她細心,多抓了一副,現在煎上,半個時辰就好了。」
梅馨道:「我能等得,侍郎他能等得麼?萬一耽誤了侍郎的病,裴娘子怪罪下來,誰負這個責任?」
紅穎連連賠不是,梅馨才停止了糾纏,先行離去。芸香站在門口,她走過去時只當沒看見,下巴抬得老高。
芸香看她背影,一邊走進廚房:「狗仗人勢狐假虎威,學得還真快。」
紅穎苦笑道:「那也是人家有勢可仗。」又叮囑那燒火丫頭:「明珠,你快些把藥煎好,這回可別再出什麼岔子了。」
燒火丫頭默不作聲,只點了點頭。
芸香問:「侍郎又生病了麼?」
紅穎道:「還不就是那次去南郊,在野外吹風著了涼,下午又在冰涼的磚地上跪了兩個時辰,寒氣入體,才病倒了。」
芸香道:「侍郎也真是,犯得著嗎?」
那天宮裡生的事,雖然沒有明著宣出來,但府里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陛下欲將新平公主下嫁侍郎,卻被侍郎拒絕,自陳「今生拘於世俗,無法與心愛之人結為秦晉之好,寧可虛懸正室終身不娶,以全信誓」。為了一個青樓出身的侍妾,他居然連皇帝賜婚也敢推拒,不惜冒犯聖尊,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