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麗兒並不像被明軍帶到西敏寺的其他女人那樣驚恐,只是瞪著大大的眼睛觀察著她看見的一切。
在行走向西敏寺的路上,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隊伍最前兩個騎在馬上的『紅帽子』身上。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明軍,不僅僅是她,她們一行二十多個女人都是第一次見到明軍。
但倫敦的人們早就知道明軍的存在,最早是在明西戰爭,來自海上的商人在倫敦買賣貨物,帶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在世界另一端的某個角落被名叫大明的國家擊敗。
那幾乎當時倫敦城街頭巷尾最時興的談資,儘管貴族們誰都不知道那場仗是怎麼回事,仍然能毫不吝嗇地讚美讓可敬可畏的菲利普二世灰頭土臉的戰爭。
後來沒過幾年,人們說明軍大舉登陸新大陸,戰爭結束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幾乎在英格蘭得知這場戰爭發生的同時就已經以西班牙失敗而告終。
那時候,英格蘭幾乎舉國歡騰,哪怕偶爾有落難的水手帶回他們還沒登上新大陸就被岸上的大明人打傷打死甚至整船沉沒的消息,也沒人在乎。
貴族們忙著支持商人出海,就連女王也忙著試圖跟大明建立聯繫。
不論是去哈瓦那乃至墨西哥,還是去新大陸東海岸碰運氣,人們看到的都是巨大的機會。
預言家楊高與軍械商人湯二的到來使他們成為倫敦城炙手可熱的人物,人們想要更多華美的絲綢與昂貴的財寶。
不過後來,情勢產生了變化,當普利茅斯獨立、王國軍隊在愛爾蘭的殖民受挫,大明開始被描繪成一種可怖的地獄,明軍也成了惡魔的代言人,且形象隨戰爭局勢一再惡化。
但是在百麗兒看來,似乎眼前的紅帽子並沒有那麼可怕。
依照文藝復興以後女性地位空前低下的眼光結合歐洲長久以來貴族與平民割裂的情況來看,好人和壞人最基本是要分階級的。
一個可怕的人,應該像昨天夜裡從橋上過來的那些下三濫一樣。
穿著緊身褲用帶泥點的白襪子裹住整個小腿,上身穿著似乎從來沒洗過分不出顏色的亞麻衫,凍得瑟瑟縮縮抓著鏽跡斑斑的殺豬刀,滿嘴腐爛牙齒看見女人恨不得吞進肚子裡去。
而不是一個此時騎馬走在前面的的紅帽子。
去年冬季以後,關於紅帽子、藍帽子的消息進入倫敦城內,有幸受邀進入爵士府邸參加宴會時百麗兒聽那些貴族青年高談闊論戰爭的局勢,人們不止一次提到了紅帽子。
但從來沒人告訴她,紅帽子人人都穿著鮮艷的紅色棉甲,上面每一枚扣子都是銅的,厚實的棉甲看上去威武高大,有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很昂貴的毛皮和刺繡裝飾。
這樣的人他可能是敵人,但百麗兒潛意識裡認為不會是壞人,哪怕是壞人,也比落到那些倫敦城裡的下三濫手上強。
這並不單是簡單的嫌貧愛富,百麗兒擁有屬於自己的鑒人哲學。
她的父親在戰爭開始前正試圖賠上豐厚的嫁妝把十六歲的她嫁給一名四十四歲、有三名前妻、六個小孩但擁有國會上議院席位的破落貴族,以實現家族地位的上升。
這個時代女性的地位不論哪邊都非常糟糕,而且同樣的是上層女性都受到更多束縛,下層女性則因生活所迫反倒稍稍自由。
當然這自由也是相對而言,瘟疫的散播、家畜的暴斃、男人的陽萎、牛奶的丟失,以及暴風雨的到來都會讓無辜的女人變成女巫。
而生來接受基督教與新教雜交的英格蘭人聖公會傳統教育之下,百麗兒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與價值,在混亂時代保住貞潔就是作為聯姻工具最大的美德。
落在倫敦無業流氓手中要比被明軍帶走壞太多了,往好了說,前者顯然沒有足夠得到性生活的機會,而後者看上並不像情況糟糕的模樣。
至少依照東洋旗軍看上去的模樣,一個領口露出絲綢襯衣、乾淨且得體的男人站在英格蘭任何地方,都不會缺少女人投懷送抱。
事實證明百麗兒的判斷非常準確,女人們的擔憂完全多餘,直至她們被兩名東洋騎兵帶到西敏寺,漫長的路上兩個騎兵除了用眼神表達對她們的吊鐘裙撐感到奇怪外,幾乎沒朝她們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