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桑,零露瀼瀼。楚女早行,淇水湯湯。野草滋蔓,纏兮新裳。卷耳蒼蒼,采之滿筐。於彼高崗,馬兒玄黃。自別君後,維以永傷。
睡得少的李媽,天蒙蒙亮就開始搗衣。她最愛這首歌謠,哼著哼著會落淚。她不喜離別,幾回魂夢,相逢無期。可偏偏命運弄人,與她私定終生的男子是個負心漢,不堪忍受她是棄婦的雙親病逝,她孩子不到滿月夭折了,她的青春在與心愛之人的分離中消磨殆盡。自從明鏡山莊收留了她,四十年來只有一件分別事,就這一件也足夠她輾轉難眠。柳正風本有一長女,名柳月荷,妻子早喪,由李媽帶大,一直呵護有加。李媽明明告誡小姐,山莊外不安全,水裡有河伯想納她為妾,林中有山鬼覬覦她美貌。但小姐還是出去尋她以身相許的郎君,自縊身亡。當柳正風告訴李媽這個噩耗,她開始吃長齋,為少爺柳月沖積福。
「李媽,歇歇吧。」柳月沖道。「少爺,吵著你嗎?」枯瘦如柴、頭髮斑白的李媽問。「沒有,睡不著。」柳月沖疲倦地坐在李媽身旁,看她搗衣。忽而,柳月沖冒了一句:「李媽,今天不如和我一起看比試吧。」李媽擦擦額頭的汗水,嘆道:「比試免不了流血,看著心痛的,不去了。」李媽見柳月沖似乎未聽她說話,傻呆呆在那憂傷,笑道:「少爺看上哪家姑娘?」柳月沖別過臉去,道:「沒有。」李媽笑道:「莊外的吧。告訴她你的心事,留住她。」柳月沖略顯煩躁,道:「都說沒有了。她一定不喜歡我。」李媽放下手中的活,笑道:「傻瓜,你不告訴她,怎麼知道她不喜歡你。和你一起看比試,見見少夫人怎麼樣?」柳月沖臉頰發燙,喃喃道:「李媽,別這樣稱呼她,怪不好意思的。」李媽知柳月沖是答應了,便專心於搗衣,柳月沖在旁給她捶背,其樂融融。
今天的巳時,來得特別快,還未賞完楚樂名篇,就發現這是比試最後一天了。當然,沒有猜出混在比試的無名門門生,也格外掃興。宸帝,居然到得極早。赤發美人坐在他腿上,軟綿綿地依偎著。宸帝半解她的上裳,露出誘人的鎖骨,吻她酥胸,引得比武台下的賓客妒忌和謾罵。「宸帝,又當這是自個兒家了。請顧及一下我們的顏面。」花弄仙子道。宸帝讓赤發美人乖乖躺在自己腿上,笑道:「仙子見笑,今日比試,著實無聊,無論勝負,紫電都屬於喬美人的。」「此話怎講?」面容憔悴的夏侯桑提起精神問道。宸帝突然湊到花弄仙子耳邊悄悄道:「看雲若靈望喬美人的眼神便知。」花弄仙子回應一笑。夏侯桑對兩人的這般親近,雖有好奇但是毫無心思。比試到今天就結束了,她所剩的時間也不多。這個無論樣貌還是看她輕蔑神情都與葉筱相似的喬堇一定把她作為清理門戶的對象,以儆效尤。只是她的痴情好不容易打動了蘇梓,同床多年才與她有夫妻之實,她無法捨棄苦心經營的幸福。昨日要是季鷹能殺喬堇多好,她曾這樣幻想過,可老天愛與她作對,偏巧幫喬堇一路過關,與待人極其和善的雲若靈比試。
她厭惡喬堇,連帶雲若靈一起。可恨,這對璧人立在比武台時,茶糜花香氤氳不散。喬堇換了一身金蝶戀花暗紫箭袖,杏黃緞帶束髮,倒有幾分英姿。她頭也不抬地向雲若靈作揖道:「雲先生,刀劍無眼,互不留情。」雲若靈知她還在為昨晚之事生氣,雙手捧劍,作揖含笑:「喬姑娘,請賜教。」話音剛落,喬堇虛步提劍,一劈一斬瀟灑自如,飽含一個攀登崇山峻岭之人對風雨兼程的嗤之以鼻,完全不露「山一程,雨一重」的艱辛。雲若靈知她招招透著怨氣,雖漏洞百出但於心不忍,只得藉助蛟龍承影閃躲。這閃躲,也只有在雲若靈運用下,毫無頹喪之意,行雲流水,飄然仙舉。喬堇見雲若靈一味防守,更加氣惱,她覺得雲若靈是不屑與她交手,即便真是不舍,她現在能感受的是一份不尊重之情。於是喬堇道:「你若不還擊,必定重傷。」她加快步伐,疾速撩劍,旋轉跳躍有致,這劍法雖保留舞姿風韻,但大有百花凋謝,茶糜獨秀,春之既逝,孤芳自賞的傲慢,儘管已經與「欲尋歸期覺春空,來時花正濃」大相徑庭,卻自有一番天佑大軍以一敵十攻破城池的磅礴氣勢。劍法不必拘泥於招式,劍由心生,心隨劍動,人劍合一,方可領略劍法真知。雲若靈從五歲習武開始,他父親雲蒼子就一直強調此點。堇兒的劍法受她情緒影響,無意開創了新境界,單憑蛟龍承影輕功已招架不住,無奈之下,雲
第一章第九節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