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深從閣門進入的時候,隔簾前的茶藝表演已經結束,一身淺碧色旗袍卻能穿得相得益彰,包裹著她纖細曼妙的身材,周身散發著獨特的古典韻味。
空氣中早已茶香裊裊。
女侍分杯後,便隨同其他幾名旗袍俏佳人,靜靜退了出去。
南首的紅酸枝木扇面雙人椅上,坐著一名銀髮蒼蒼的冷臉老太太。
聶雲深一怔,纖長的睫毛微動,連忙低下頭,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澀。畢竟有心事,連平時彈得滾瓜爛熟的曲子都突然掉了一個音。
原本正在細細品茶的貴婦人驀得抬頭掃了隔簾中的女子一眼,攥緊了手中杯子的邊緣。
兩曲完畢,聶雲深沒有抬頭,準備快速離開。
「砰,」一聲,茶杯被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桌上,濺出了小片水漬。
韓母立刻站了起來,「媽,您這是怎麼了!」
「真是陰魂不散!」韓老太太顫巍巍地從椅子上拄了拐杖站了起來,抬手指著那處,蒼老的聲音尖利正顯示著不悅,「還真以為我老糊塗了麼?聽了十幾年的箏,是誰彈的,你難道聽不出來?聶雲深,我有讓你走麼?」
正準備出閣門的聶雲深停下了腳步,深呼了一口氣,又轉身撩開珠簾,走向了她們。
韓母手一抖,果真是她。
「少…少奶奶…」在一旁攙扶著韓老太太的容姨在看到聶雲深之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少奶奶不是應該,應該不是…還在那裡頭麼…
老太太冷冷掃了她一眼,喝了一聲,「什麼少奶奶…阿容,你是不是也老糊塗了。我們韓家的少奶奶姓傅!」
韓母上前攙扶住韓老太太,輕輕開口,「媽,既然阿楨有事不來陪我們,這曲子我們也聽了,茶水也喝了,不如我們也去醫院看望一下傅老太太,畢竟阿楨和雲涵的馬上就…我們也是一家人了…」韓母不動聲色地用眼角瞥了一眼雲深。
傅?呵呵,聶雲深對韓母口中的話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微翹唇角,帶著幾分苦澀的自嘲搖了搖頭,「說什麼只要得到那家國外投資商注資【雲楨】,說什麼那個時候韓楨不能有任何名譽的損傷,苦口婆心地勸服我先離婚,等之後就立即復婚…口口聲聲宣稱韓家的兒媳婦永遠只有我聶雲深一個人…現在這樣才是你們所期望的吧?」
老太太突然輕推開一旁勸阻的韓母,眼眉間儘是鄙夷之色,「呵,你怎麼好跟傅家大小/=姐比?我們韓家好歹也曾是大富之家,就算經歷了低谷,這門檻也不是你這種戲子的女兒隨隨便便就可以跨進來的。我不知道當年你究竟使了什麼手段,讓阿楨跟你去領了證,當年若不是我生病,絕對死都不會同意的。做人最重要的還是一定要有自知之明的,你父親只不過是我們韓家的傭人,一輩子只能是傭人,麻雀想要變鳳凰,別做夢!呵呵,差點忘記了,你還是一隻不能生蛋的麻雀,又撞死過人,我是你,就趕緊消失得最好,省得讓人看著礙眼!」
聽著這些字字句句,聶雲心如刀割,冷笑道:「呵呵,韓家?你們韓家最落魄的時候,我也不是沒見過。如果不是我,今天淪為階下囚的人,就是您口中的寶貝孫子了吧?」
…………
裴之晟回到家就發現聶雲深早已離開,餐桌上留著一份簡單的早餐,以及一張便簽紙。
清秀的自己,端正工整,[再~~~見,裴醫生]。
他走到陽台,已是夜色寥然,薄薄的雪鋪在了道上,混著憔悴灰黃色的枯葉,在昏暗的歐式路燈下越顯落寞蕭索。
手機嗡嗡嗡地在褲袋裡震動。
裴之晟一接起,那頭就響起喬均宏咋咋呼呼的聲音。
「小七,你白天跟我說什麼公寓來著,哥我這邊有一套閒置的,一室一廳,你這是準備金屋藏嬌…?上次你要我去保釋的那個姑娘,她之前就有過案底,你是真不知情?話說你怎麼認識她的?局裡面的人說…」
裴之晟拿著電話聽了許久,薄唇緊抿,最後掛斷了電話。
……………….
「你…」韓母是絕對沒有料到聶雲深會說出這樣的話,以往無論韓家那個時候多落魄,聶雲深對她們總是孝敬謙遜的,甚至是討好她們…哪會像現在這般冷嘲熱諷。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