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照夜怔然望去,面前的少女身姿挺拔,長劍負在背上,著一身整潔的白衣,靜立的姿態宛如一隻幼鶴。
這樣的氣質往往是道家獨有,崔照夜沒有說話,仔細地盯著這張戲面——那是雙認真垂落的杏眸。
「閣下找他做什麼?」崔照夜眼睛動了動。
「」
崔照夜眨了眨眼。
「沒什麼,只是師父交代入京後應該先來和世兄見禮。」少女頓了一下,「我昨日去修文館拜謁了許先生,她說世兄今日會和崔小姐來赴幻樓之宴,可以在這裡找到他。」
「可是這裡許多人都帶著假面我也不知世兄是什麼模樣。」少女語氣中難免有種被兩家大人引薦同輩的為難,但禮節還是周到,「還望崔小姐指引一二。」
崔照夜微微恍然:「哦!你是裴少俠在博望的親友——你就是玉翡山李縹青嗎,快快請坐!」
少女微怔一下:「不,我是神宵派姜銀兒。」
這邊言談中,場上已有人先往前去,確是一張繁彩猴面。
「那便我先來試試,都不准笑啊。」其人嬉笑著解了外裳,擱下手中的細玉杖,腰間也佩著一柄精美的長劍。
他摘下猴面來,胡辮甩了兩甩,露出張柔美的臉,雙眼形如女子。
正是魚紫良。
魚紫良不是能稱「天才」之名的修者,但即便在這樣的場合里,那柄劍也確實有拔出來的資格。
他有頗為不錯的天賦,縱然心緒不在修行上,也知道這是最牢靠的保命之道,每日被父親壓著修行兩個時辰,配以各類珍稀寶丹靈藥、氣術劍法有些歷經千辛萬苦來精心刺殺他的俠士,最後總是不可置信地慘死在他本人劍下,那總是他頗為愉悅的時刻。
現下他拔劍緩緩向前踏著步子,所有人目光都投了過來,倒不是好奇他的劍術,而是想看看這位小劍仙如何出劍。
鶴咎依然臥在雲上,手裡還搖著酒壺,根本就沒有去碰劍的意思,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有人應戰。
魚紫良偏了下頭,下一步踏出已精準地落在七步邊緣,下一霎他目光一凝,弧形的劍光從手中升起,身形則忽然一傾,人隨劍光貼地一掠,柔迅處宛如一條蛇軀。
【細蛇驚影】,確實是妖迅的一劍,出劍前絕無預兆,宛如藏在暗隙里的細蛇,劍勢已在靜中蓄積;出劍後突兀迅疾,絕無人能反應得過來。
鶴咎言七步,這一劍蓄勢在七步之外,爆發則驟然在七步之內,固然有取巧之嫌,卻也是機敏所得,而一劍就能掠過七步的劍,本也不是人人都會。
魚紫良紫衣真如一道驚影,玉靴起時劍已更在驚影之前,然而只一霎之間,在多數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這道紫影已驚掠的方向已變為向後。
伴著劍器叮啷墜落的聲音,魚紫良翻倒在地上,兩腿向後一仰,才重新落下,胡辮也搭在了臉上。
另一邊小劍仙搖晃酒壺的動作變都沒變,身子還是陷在雲里,另一隻手則握著劍鞘末端直伸出來,劍從劍鞘中又直伸出來,末端劍柄剛好停在六步之外。
剛剛就是這枚劍柄,令魚紫良之【細蛇驚影】轉瞬破碎。
「劍浮氣虛,只能恃強凌弱之劍,不要再來了。」鶴咎醉聲道,回臂一收,長劍嗆啷回鞘,抬手又招來一壺酒,「來個有真本事的。」
魚紫良驚異地盤腿坐起,喘著氣回頭笑道:「這人果然厲害——東宇,我剛剛進了幾步?」
幸災樂禍的同伴比了個一:「你剛踏上第七步,就被送出來了。」
「」魚紫良站起身,恭敬地向主位高處一禮,才提劍回來。
高處三人端坐,只那位北海脈主支頷瞧著,在他們身後,那身素衣依然安靜坐著。
負劍的客人們已經寬鬆地圍攏在這一片,幾張假面互相望了望,稍一謙讓,還是鶴面簪羽之人先走了出來。
正是那位服黃金吞白玉的道士,他搖搖頭摘下假面,乃是張長相普通、笑容溫和的臉。
崔照夜一拍手:「果然是他!」
侍者含笑報名道:「全真道家真傳,莊仙長高徒,【赤雪流朱】寧朝列。」
第九十四章 聞鶴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