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墊子,陸瓊提起來就好像那些濃妝艷抹的長得不怎麼樣的姑娘提起素顏一樣諱莫如深。這是後來的事情了,許琛暮懷著對墊子的濃厚興趣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沒看出什麼門道來,重新憂慮起這些梨子的命運來,它們擺在自己跟前,多了就覺得膩煩,看時間的話,這房間沒有鐘錶一類的東西,而陸瓊的手機丟在沙發上,吸引她非去看一眼不可。
看一眼,只是看時間而已。許琛暮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藉口摸起手機來,啊,看不到內容,陸瓊設了密碼,時間一掠而過,離下午五點還有段兒時間呢,這段兒時間她要如何度過才好,索性拿起了陸瓊留給她的鑰匙出了門去散步。
這所小區位於城市的邊角地區,卻也不是高等住宅區,是剛開發之後建立起來的層層建築,住戶稀少,車位永遠空出一大片來,有幾個小孩子騎車從柏油路上碾過去,探手拽下一大把葉子來拋向同伴身上,許琛暮踩在馬路牙子上小心翼翼地走著,沿著自己給自己規定的路線張開雙臂好像翅膀一樣維持平衡一路走下去。
她瞥一眼自己凌晨跑出來的那棟樓,似乎還有印象,陸瓊的車停在那裡的兩條石階以外,那裡有個路燈壞掉了歪在一旁,露出□□裸的兩根電線來,她站到樓下去背過身子,確認了這就是自己黑燈瞎火的時候盲目跑來的樓,好奇地看了看,又意識到自己跑遠了回不去,陸瓊就被自己反鎖了,她會生氣的。
趕緊跑下來,沿著原路返回,好不容易摸回家去,開了門,偷偷摸摸用自己以為最輕的聲響鑽回去,陸瓊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神情淡然地掠過她的面目來:「回家了?」
&是啊!」她乾笑幾聲,「你要歡呼擁抱我一下嗎?」
&哪兒了?」陸瓊的神情像是她去上刀山了一樣,許琛暮剛想交代一句,一下子想起來自己允諾的那句「我要是再跑,你就打死我。」蔫兒了下去,覺得如果不負荊請罪的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囁嚅了半晌,聲音弱了弱:「我散步去了。」
陸瓊鬆了一口氣,沒說什麼,低頭抓起她的手機來看了一眼,四點,睡眠太淺了,她最近容易焦慮,在夢中恍然驚起,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醫院也並不是在發布會上,沒有人群黑壓壓涌過來,鏡頭和問題一個接一個尖銳地刺向自己,許琛暮應該還在外面,安安穩穩的身體狀態比她好。準確說自己的身體狀態已經開始不如她了。
走出來就看見空蕩蕩的房子,許琛暮又一次消失了。
這種巨大的慌張和無措感一時間淹沒了她,所以許琛暮潛意識裡還是想要離開她,無視掉已然走向消亡的兩個人之間的聯繫。各自奔向陌路,以後連思念都不剩下,許琛暮不記得她。
這麼久的感情為什麼只落得這個下場?她有些崩潰,坐在沙發上用墊子上軟軟的那部分壓著膝蓋,膝蓋暖和過來她才感覺自己不再渾身冰冷,有一天,她和許琛暮一起在廣場上放孔明燈,廣場上空都是布滿了的暖黃色的燈一點點漂浮上去,接著被風吹散往不知名的地方逃去了,那時候她和許琛暮已經半年沒有見面了,這次見面是在過年,她們都沒有回家去,聚在一起,許琛暮專注地點著燈,燈上一片空白,什麼願望也沒有寫,大家看起來都像是無欲無求的人一樣。陸瓊沒有問,她後來偷偷許願許琛暮出去跑新聞要安全,危險是無處不在的,記者更是如此。
&許願了麼?」陸瓊輕聲問她,許琛暮咧開嘴笑笑,擠眉弄眼地看著她,撥浪鼓似的搖腦袋,也不知是什麼意思。陸瓊驟然覺得悲哀,這世間只有自己一個人守著這份感情了,願望是自己的,自己承擔了要她安全的孽果,誰也見證不了,自己如同飛灰一樣,往哪裡去都不會有人紀念,痛苦地抱著腦袋,膝蓋隱隱作痛,酸澀的骨髓中那種噬咬一般的痛楚。
&打死我唄……我沒忍住,我老坐著屁股疼。」許琛暮打斷了她的思緒,委委屈屈地說道,她這才想起來許琛暮信誓旦旦的那句話,搖搖頭:「也沒事。」
&對我失望了麼?我連今天的事都記不住。」
&是個獨立的人,我是管束不到你的。」陸瓊越發慌了起來,抱著墊子墊在膝蓋上,手肘靠在上面,俯下身子捏起一個梨子咬了一口,視線再也沒有轉向許琛暮,許琛暮卻總覺得這話充滿了怨懟的氣息,懵逼了一下,忙討好似的坐在她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