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子躺在床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似乎隨時都會咽下最後一口氣。可她仍努力睜大眼睛看向樸素珍的方向,眼神里透出微弱的光。
「素珍,是素珍嗎?」
「嬢嬢!是我!」
樸素珍立刻撲了過去,跪在了崔娘子的床前。
「嬢嬢,我在這兒!我回來了」樸素珍抓住母親枯瘦的手腕,淚水奪眶而出。
崔娘子艱難地喘著粗氣,伸出另一隻手撫摸著樸素珍的側臉。她的眼角滲出淚珠,一滴滴滾落在樸素珍的衣襟上。
「素珍,還能再見你一次,我滿足了」
「嬢嬢到底怎麼回事?家裡怎麼會變成這樣?」
「素珍你要記住,你阿耶是被冤枉的!他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他是被善春堂那些人冤枉的!」
崔娘子用盡全身力量抓住了樸素珍,仿佛要叮囑她什麼似的。她張大嘴巴,想要呼吸空氣,可肺部卻傳來了撕裂般的疼痛。
「素珍那個邱二郎!他明明知道真相,是他親自去驗收的那批人參,可現在卻把所有的過錯,都賴在了你阿耶的頭上」
崔娘子的語調漸漸低沉,聲音也越來越輕。
「看錯了他看錯人,也信錯了人」
「素珍」崔娘子的目光慢慢渙散。
「嬢嬢要撐不下去了,答應我,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崔娘子的眼神越來越暗淡,她抓著樸素珍手臂的手越來越無力,終於緩緩地垂下去。
當芊苗抱著霏霏衝進崔娘子房間時,一聲悽厲的哭喊聲驀地劃破了朴府的寧靜。
後來,樸素珍在蘇玉兒的口中,知道了發生在朴燦烈身上的事情。
「真沒想到,那邱乾湛不僅是個負心漢,還是個黑心種。那長安縣縣尉也是看人下菜碟的貨色,邱家的狀紙遞上去還沒幾天,就把朴老爺抓去了。有沒有打板子逼供我不知道,但審的時候我去看了,除了那幾盒作為物證的參,就再沒有其他人證或物證了。這官司被如此草率地判下,真不知他們邱家用了什麼手段」
樸素珍從縣衙將自盡的父親遺體領回家後,便將父母一同安葬在長安城西南的少陵原,那是回新羅的必經之路。
「娘子,還是多虧了孟郎君那時留給你的玉佩,否則這給家主主母入殮的銀兩都不知到哪去湊」芊苗抹著眼淚說。
「接下來,你做何打算啊。」蘇玉兒問樸素珍。
樸素珍搖了搖頭。
「我我也不知道。」她喃喃說,手指輕輕撫上睡著在她身邊女兒的小臉。
若是問她想不想報仇,想不想為父親,為朴家證明清白。她肯定是做夢都想,可是,現在的她,又憑什麼向邱家、向邱乾湛宣戰?
她還有個霏霏。
「要不,你就在這鳴鳳坊留下了吧。」蘇玉兒建議。
樸素珍一怔,她的意思是叫她賣身為妓嗎?
「想什麼呢。」蘇玉兒能猜到樸素珍此時的想法,「我的意思是你做飯的手藝還不錯,你不在長安這些年,我還真有點想你以前帶給我的那些點心吃食。既然如今你已無處可去,倒不如留在這,在廚房幫忙做些事情,起碼有個安身之所。」
她看了眼霏霏,「孩子還小,她經不起這般折騰」
芊苗在邊上附和道,「娘子,二姊說的有理!」
樸素珍想了想,終於點頭答應。
樸素珍母女倆在鳴鳳坊的生活在蘇玉兒的庇護下還算太平。只是芊苗為了生計,只能離開她們去了另一個商賈家做婢女。
可是好景不長,慢慢的,蘇玉兒的境況也開始大不如前了。平康坊的舞姬樂妓,吃得都是一口青春飯。待韶華退卻,即便是之前再風光無限的美人,在更加年輕貌美的新人面前,最後也只能淪為陪襯,被拋棄在昔日將她捧上神壇的舞台邊沿。
作為依附蘇玉兒在鳴鳳坊混口飯吃的樸素珍母女兩,日子自然也一日不如一日。
「姑姑,霏霏想吃那個」已經五歲的朴霏霏指著街邊賣的糖葫蘆,奶聲奶氣地央求著。
「霏霏乖,姑姑還要去採買肉菜,等事情辦好了,咱們再回來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