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正元皇帝三十七年八月十八日。
太陽西斜,瑰麗如火的光芒染紅了起伏的雲濤。
環宮城的青石路上,鋪著厚密的紅色地毯,道路兩側的白槐青松,每一棵都掛著兩盞紅色宮燈。
紅地毯上緩緩行進一支車馬隊。
居中的駟馬彩繪軒車,馬是四匹赤焰馬,軒車以青銅製,鑲以紫金白玉,披紅曳彩,四角垂紅花。
穆雪端坐在軒車內,穿一身玄色純衣禮服。透過紅紗,透過珠簾,凝望身著玄色端服,悠然駕車的張寒,聽著樂伶奏響的迎親樂曲,她紅唇輕啟,喃喃道:
「張寒,我終於嫁你了。」
白夫人說,她的女兒,當得起最好的男兒一心對待。
張寒把一隻綠玉指環戴在穆雪的手指上,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說,我要用這枚小小的指環來圈住你,圈住你的一生,今生,永世,我們都在一起。
穆雪微微笑了。
便有這樣一個呆子,美女三千,只與她一人攜老。
這樣一個呆子,原是江湖上令人喪膽的遊俠,從流民到咸陽城中尉署軍官,一步步走上金階,很難。而她,世家嫡女,深受帝寵的安寧公主,走下高台,也不易。
公主與流民,貴賤雲泥都是過去。
從今日起,張寒是她的夫,她是張寒的妻,兩個人,在一起,不分離。
相識相愛三年,終成正果。
穆雪輕輕笑起來,不能再囫圇叫張寒了,得改口。
夫君?張郎?寒哥哥?
噫!穆雪抖兩抖,從頭頂麻到腳底,下意識抱了抱臂,還是叫阿寒吧,自然,又不失親近。
穆雪默默念著「阿寒」,不由羞得臉頰發燙,把流連張寒背影的目光,轉向大街上。
大街上的人們,擠擠挨挨的好不熱鬧,個個的抬頭抻頸,瞪圓了眼觀望,生怕錯過一眼,敬畏,驚奇,讚嘆,興奮,羨慕,嫉妒,各種情緒滋生。
穆雪心裡掠過一絲悵然、鬱悶,原來門第之見,深在人心。
咸陽人在提到張寒的時候,往往是他那張臉孔,令女人慕,令男人嫉,三年內從普通一兵到四品武將,人們都說是攀上了穆家的緣故,無視他的履歷上那一筆筆軍功。
就像此刻,人們只看到穆家嫁女的顯赫——
軒車左右四名彩衣少女,簪薔薇花,騎桃花馬,巧笑嫣然,前後各十六匹黑色戰馬,騎士黑衣甲,紅腰封,左肩綴紅艷艷的香草,顧盼神飛。其後有十六輛軺車滿載嫁妝,再後是百名步履一致的持戈甲士。
人們卻不去想,若非張寒有真本事,怎麼可能入了穆家人的眼。
穆雪永遠記著,張寒救了她和長兄。
長兄出使西戎,被扣在元寶山銅縣,穆雪率白夫人一手打造的虎鯊特戰隊,奔襲六百里,卻為流沙所阻,陷入絕境。張寒匹馬單槍,闖沙漠,誅馬賊,尋水源,烤禿鷲,救整個特戰隊於生死界,隨後夜入銅縣,火燒府衙,槍挑郡尉,殺西戎追兵,攜眾使臣從容返回榆州。
穆雪抿抿唇,張寒,總有一天,你的優秀,你傑出的才能,為天下人知。
車馬隊緩緩駛進張家。
白玉為堂,紫檀為案,琴瑟清越,鐘鼓悠揚。
在禮官大夫抑揚頓挫的贊詠中,張寒和穆雪沃盥焚香,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昏禮的儀程行雲流水一般走下來,莊重又喜慶。
張寒向穆雪伸出手,笑,我娶到你了。
穆雪向張寒伸出手,笑,是的,我嫁給你了。
相視而笑,莫逆於心,十指相扣,一生相守。
通向新房的花廊,鮮花鋪地,幽香瀰漫,九重紅鮫紗以流蘇金鉤挽起,翩然垂地,徐徐輕風下飄曳如火,鮫紗之間兩兩相對六盞紅色紗燈,紅光熠熠。
「噔噔噔」急促的腳步聲。
「阿九,阿九!」
宮裝少女一路飛奔,一路高喊,滿面淚水。
「十一,」穆雪輕笑,「何事哭成這樣,可還有公主之風儀?」
十一公主緊緊地盯著穆雪,睜得大大的眼睛裡,淚水漣漣:「阿九,父皇崩了……下詔……穆氏全族殉葬!」
穆雪如被雷擊,霍
001 血色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