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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雲嗆了好一陣,用手指著穆雪:「你,你給我吃什麼?」
「鳥蛋囉,那麼巧的掉進你嘴裡,我倒是想幫你拍出來,沒想到你給咽了下去。不過不妨事,雖然生蛋不大好吃,還不至於不能吃。」穆雪袖手看他直拍胸口,嗤一聲道,「說不定又是你的什麼造化,老梧桐樹上的鳥窩,燕五追著鳳凰找到的鳳凰谷,鳳凰棲息在梧桐樹上,那蛋,是一枚鳳凰蛋也未可知。」
夏侯雲沒力氣地甩甩手:「你就取笑吧,取笑我能讓你不生我的氣,隨你取笑好了。」
穆雪退兩步,慢慢說道:「殿下,生氣也好,不生氣也好,我覺得,有些話,說在前頭,比較好。今夜發生的事,天地知,你我知,我……你以後都不要再提了。」唉,天知,地知,你不知。
夏侯雲沒吭聲。她再三要求他保持緘默,是想把那事抹掉,而抹掉那事,是因為不想與他有糾葛,而不想與他有糾葛,是因為她不喜歡他。夏侯雲鬱悶了。
穆雪:「殿下,你讀儒家書,當知儒家推崇三綱五常,重禮義廉恥孝悌忠信,講男女大防,為著你和我各自的名聲,我想,還是恪守規矩。在外,你是主人,我是門客,在內,你學兵家書,練穆家武藝,請殿下守一守師生之道,殿下逾矩,我便拒絕傳教。」
夏侯雲更鬱悶了。還劃得清界線嗎?在龍城人眼裡,她是太子寵姬,得寰王認可後,冊封了太子妃,人們早把她看作他的女人,如今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實,各自的名聲早已變成夫妻一體,木頭這麼說來說去的。算掩耳盜鈴吧,倒是固執得可愛。她就不能想著試一試喜歡他嗎?難道她不滿意他的表現?夏侯雲華麗麗囧了。神志不清的他,不能算真實的他吧?夏侯雲舉目望天。
穆雪:「你答應不答應?」
「好。」夏侯雲收回遨遊天外的心神,隨口應道。她說的規矩,就一定是規矩麼,不被他承認的規矩,都是茅廁里的磚頭。
山的那一邊,透出一抹淺淡的亮光。
滅掉篝火,兩人往山下走。
穆雪感受到走在身邊的夏侯雲。時時伸過來扶她的手,生怕她摔著碰著,看他一眼,立刻綻開燦爛的笑容,那種帶著討好的開心,令穆雪心頭隱隱生疼,眼中生澀,不由得腳下越走越快。
夏侯雲望著她急於撇清的背影,驀然覺悟,心裡頓時像被塞了一團麻。剪不斷,理還亂。
燕明萱,丘嬋娟。檀曼莉,三張臉孔飄浮變幻,變幻為一個小小女孩,向他招手。
他想把小丫頭放到記憶的最深處,相逢是有緣,相處是有緣,奈何緣淺,不得再相見。
眼前的女人,主賓義。師生情,也許他和她的關係。只能止於此。
她是穆岐的女兒,穆岐是他的仇人。國讎私恨,如千斤石懸在頭頂,秦夏大戰,夏軍聞秦軍而色變,夏人聞穆岐而膽寒。
他看重情意,世人看重封號,生前同床,死後不同穴,對她來說,是一種羞辱。
她比他看得更遠,想得更透,既然緣淺,心便不可亂。
今夜的歡好,是個意外,這個意外,也不足以使她改變心意。
夠冷靜!夠堅定!夠狠決!
夏侯雲心亂如麻中,生出恨意來,他就那麼笨,那麼差,得不到她的喜歡?
這一番千迴百轉的心思,夏侯雲若是說出來,穆雪一定會涼涼一笑,殿下,你想太多了,我是秦人,我一定要回大秦咸陽的。
快出山林時,穆雪拉住夏侯雲,兩人放慢腳步,繞過一片灌木叢,彎下身蹲行,便見一個翻板陷坑,陷坑裡有一人被尖樁戳透。再蹲行十多丈,懸石下趴在一人,背上插兩支長箭。
「果然是一進山林就落了陷阱。」夏侯雲沉思著,「丫頭,唐家兄弟逃跑,有些古怪。」
穆雪:「怎麼說?」
夏侯云:「昨天中午,闖谷的幾個人慘得看不了的死法,應該有雞死猴懼的震懾,我又說過,私自闖山出谷的人見不到谷外的太陽,唐大郎心繫家里懷孕的媳婦,按理應該至少觀察三五天,不至於不惜命,莽莽撞撞當逃兵。」
「的確莽撞。」
夏侯云:「中尉軍十六衛,每年都會新進新兵,能進左右驍衛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