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以為是王賀詳乾的。
他不知道,王賀詳早就灰飛煙滅了。
王宗的咒罵沒有為他換來好處,反倒驚擾了旁邊羊圈裡面的羊。
黑山羊。
黑山羊緩緩走出羊圈,停在王宗身邊,睜著無辜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看著他。
王宗打了個哆嗦,渾身發抖,目光渙散。
他張開雙手,抱住黑山羊的脖子,叫了起來:「孩兒他媽,孩兒他媽——!」
他把黑山羊當成了孫柳。
食夢貘暗自罵了一句:「這玩意兒怎麼這麼愛湊熱鬧!」
我從角落裡緩緩走出。
我和食夢貘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我只是讓食夢貘在夢裡嚇唬王宗和孫柳。
沒想到,孫柳突然舉止怪異。
我問食夢貘是不是它乾的,食夢貘搖搖頭,它只能控制夢境,控制不了人。
不然,它早就進入我的夢境裡控制我了。
看來,孫柳的怪異和黑山羊脫不了干係。
黑山羊緩緩轉過頭,看向我。
它歪了歪頭,鋒利的羊角閃著寒光。
我手中拿著一張退黑山羊符,和它對峙。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黑山羊的嘴巴里咀嚼著什麼東西,白花花的,不像是草料。
又一隻黑山羊蹦了出來,這一次,它拖著半截紙人。
我一眼認了出來,是王賀詳配陰親時,丟失的紙人!
竟是被它弄走了!
黑山羊當著我的面,低下頭,一口咬碎了紙人的腿,肥厚的嘴唇不住咀嚼。
它在挑釁。
紙人明明是紙,是死物,我卻總覺得它正無聲的喊疼。
我想,我得救它,哪怕它只是紙人,但它可能是王賀詳留在世界上最後的東西了。
那柱子裡的骨肉也不知還能找到多少,就算找到了,也是沾著無數灰塵砂礫,無法剝離。
我盯著黑山羊,緩緩開了口:「把紙人給我。」
黑山羊低下頭,長長的毛髮遮掩它的神色,它張開嘴,「吭哧」又是一口。
紙人分崩離析,被它咬碎了咽進嘴裡。
它的喉頭聳動著,嘴裡發出「呼嚕嚕」的響聲,在黑暗的夜色里顯得格外刺耳。
「咯嘣,咯嘣」骨頭碎裂的聲音敲擊著我的耳膜,這可不是吃紙能發出的聲音。
我舉起退黑山羊符,正要出手,卻被一條濕漉漉的象鼻扯住了手腕。
我回過頭,食夢貘的眼神複雜而驚恐,它的長鼻子微微顫抖。
它在無聲的阻止我。
我冷笑起來,它怕這牲畜,我可不怕。
不管黑山羊來自哪裡,有什麼古怪,都曾被我一刀砍死,也曾被我用石頭將屍體砸成肉末,攪成漿糊,還曾被我在夢裡嚇得四散而逃。
牲畜終究只是牲畜。
我拿出無芯天燭,對著低頭吃紙人的那隻黑山羊狠狠地砸了過去。
「咩————!」
無芯天燭直直的砸在黑山羊的頭頂,順著它毛烘烘的臉頰向下落,掉在了地上。
黑山羊停下咀嚼的嘴,細長的蹄子敲擊兩下地面,羊圈裡探出無數個黑山羊的頭。
它們無一例外的盯著我看,眼神晦暗不明,純潔無辜,卻又不懷好意。
這絕不是牲畜該有的眼神。
突然,「噗嗤」低沉的笑聲傳來,像是一個人憋不住了的笑,突兀而詭異。
緊接著,無數聲笑此起彼伏。
這些黑山羊齊齊低頭,避開我的視線,假裝不是它們發出的聲音。
它們在嘲笑我!
這個認知讓我頭腦發熱,渾身發冷,我的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跳了起來,疼痛再次來襲。
嗜血的欲望在這一刻被無限的放大。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一聲接著一聲,在我腦海中迴蕩。
我終於遏制不住,掙脫開食夢貘,猛然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