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左慈,這師徒倆都已達到結丹的層級,邁入地仙境界,他們之間有什麼特別的通訊手段,可以隔著千里傳音,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兒吧。說來也巧,就在左慈跑去上廁所的功夫,突然得到了老師的訊息,說他已經到了江東啦,約著師徒二人近日在會稽山中相會。
左慈因此趕緊跑來告訴張祿,說你不是打算找我老師嗎?那就跟我一起去會稽山吧。
張祿皺皺眉頭,心說於老仙兒你也太詭異啦,從中原過來,渡江南下,首先該經過吳郡哪,為什麼不約在吳郡,倒要跑會稽郡會稽山去?難道我猜錯了,從前他在廣東,所以是由南往北,先到的會稽?我跟幾個同伴約好了在吳縣會合,你要是跟左慈約在吳郡,那差不多順路啊,可是偏偏跑去會稽山……
他心說我可不敢單獨一個去見南華仙啊,讖言的由來,「天淵」之所在,就連裴玄仁、張巨君他們都不清楚,于吉八成想隱秘其事,那麼自己開口就問,會不會惹惱了他呢?左慈是他的弟子,隨手來一招自己就擋不住,更何況于吉了……他真能把自己不定流放去哪個幻境,一直拘禁到死……
當然不能把這種理由跟左慈說,他只是沉吟:「吾與同行相約吳縣,共訪令師,今不告而獨去,可乎?」
左慈笑笑,說你這人還挺講信用的嘛。然而你可想好嘍,我不清楚師父這回到江東來,會呆多久,都打算去哪些地方,你先往吳郡,會齊了友朋,再想找的時候,他要已經不在了呢?張祿心說不能,于吉且得在江東傳好幾年的道呢……就算這回匆匆而來,匆匆而走,他也遲早還會回來。嘴上卻說:「隨緣可也。」
然後扯著左慈的袖子,說請你幫我一個忙:「以子之能,必能傳訊於我……」我要找你不好找,你要找我應該不難吧?等你跟令師會合之後,倘若打算離開會稽山,再到別處去,拜託先給我發條簡訊成嗎?別等我跑會稽山,你們早閃人了……
左慈點頭應允。那邊嚴氏兄弟不淡定了,跪拜行禮,請求左慈也把自己帶上,一起去求見南華仙于吉。左慈搖搖頭:「張伯爵修道一脈,其師亦將登仙也,吾故敢引之謁師也……」張祿跟你們身份不同,他是正經的修道人,師門還挺烜赫,所以我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帶他去見老師。你們倆就差得遠啦,沒得老師的允許,我敢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回帶嗎?
再說了——「賢昆仲乃肯舍此基業乎?」你們偌大一產業,良田數百頃,依附近萬人,還有妻妾兒女,你們肯都扔下,離開烏程,跑去找我老師嗎?我估計你們前腳一走,盛郡守後腳就能把你們莊院給抄嘍,把你們家人全都鎖上囚車。
嚴氏兄弟面面相覷,只得打消了往見于吉的念頭。當日晚宴盡歡而散,完了張祿又扯著左慈討論道術、神通,一直聊到翌日凌晨。二人隨即離莊而去,嚴氏兄弟都來相送,還請求說:「二師得無一語遺我耶?」
左慈只是搖頭,不說話。張祿心說這倆傢伙對自己挺恭敬,招待水平雖然不怎麼樣,那熱情的態度還是值得鼓勵的,於是沉吟少頃,告誡嚴白虎說:「且記此言:『信不可違。』」
他打算裝裝神棍,透露點兒未來之事,可是一怕自己本來就不怎麼讀史,結果記岔了,二怕輕易改動歷史,會不會釀成什麼難以預料的後果哪?所以乾脆,裝神棍就裝徹底,拆字拼字、假義借義,編幾句讓聽眾一頭霧水、莫名所以的預言出來。從前對曹操他就是這麼幹的,這回又用到了嚴氏兄弟的身上。
「信不可違」四個字,表面意思,是讓嚴氏兄弟要誠實,要篤信,不可違背約定、誓言,可其實這裡面埋著孫策的名字哪!《說文》有云:「符,信也。」符之本意,就是證明文件,以示可信——那意思:要是碰上孫伯符,你們可千萬不能違扛他的命令啊,該降就降,可保無虞。
左慈挺會做人,即便嚴氏兄弟送至十里外揮淚而別,都走了,他也不問張祿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含義。二人先是並肩向東,然後一南一北地分了手,張祿匆匆地就趕往吳縣而去。一路上倒還算太平,終究中原戰火這會兒還沒有蔓延到江東來,雖說民不聊生,普天下全都一樣,但只要沒有兵燹,光一些占山據水為王的草寇,還對他張伯爵構不成什麼威脅。
這年月穿郡過縣都需要「傳」,也就是通行證,好在這東西不難偽
第三十七章、信不可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