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面一商量,郄儉就說了,難得這麼個大好機會,要是咱們耽擱久了,于吉離開了會稽山,就算有左慈幫忙傳訊,再想找他都比較困難啦。要不咱們不等那三位了,先去訪訪如何?
張祿問這算不算失信啊?郄儉笑道:「既約在吳,留書與之可也。」你是這趟旅程的主角,包括我在內,都是受了師門所命,前來幫助你的,那麼只要你留下書信,指點他們前往的方向就足夠啦,你我還是先走為是。
張祿心說就怕咱們兩個人去,會遭了南華仙的毒手……其實于吉弄死他們的可能性很低,但終究存在著一定的危險哪。他沉吟少頃,就問郄儉:「此行吉凶,君可占否?」你算算咱們這趟往會稽山跑,究竟是凶是吉啊?
郄儉雙手一攤,說我自己的事兒從來都算不准啊。張祿慫恿道:「但算吾可也。」你別把咱倆綁一起,就光算我好了——我若是有危險呢,估計你也跑不了;我若是無危險呢,你八成也沒什麼事兒。郄儉猶豫了一會兒,當不起張祿連番催促,只好應允。於是先焚起一爐香來,然後潔面、淨手,端坐凝息,從囊中取出了蓍草……
蓍占之法,是先要在心中冥想求問上蒼垂示的問題,然後用五十枚蓍草,先取出一枚擺在案側,以象太極,然後把剩下的四十九枚蓍草隨意兩分;其中一堆也取出一枚來,然後四枚四枚地計數,得到從一到四不等的餘數;再四枚四枚地計算另一堆,同樣得到從一到四不等的餘數……
可是才剛把蓍草兩分,突然門上響起了「嘭嘭」的敲擊聲,就聽有僕役在喊,兩位先生,我送晚餐來啦。這本來無聲的靜室里猛地響起這一嗓子,郄儉忍不住就左手一哆嗦,兩枚蓍草飄然落地……
張祿這個氣恨啊,他跟這兒也住了好幾天啦,知道店主一共僱傭了四名僕役,照管私店,其中三人(包括當日領他進門的那個)都是好脾氣,日常輕聲細語的,只有這一個是急脾氣、大嗓門兒。怎麼今天就偏偏輪到這小子來送飯了?
只好開門出去,接過食案,然後厲色關照,不得再來打擾。等關上門,返回屋內,就見郄儉正重新把蓍草都攏在一起。郄儉解釋說:「占斷矣,心亂矣,須重為之。」民間傳說,蓍占是求取上天的垂示,所以一定要虔誠;其實哪來的什麼有意識的上天啊,蓍占不過是修道者溝通天地靈氣、梳理事物脈絡的一種神通而已,根本不需要虔誠,但絕對需要聚精會神,全身心的投入。剛才那一嗓子,郄元節的腦子當場就亂了,雖然只是一瞬間,但若繼續算下去,也必然得不出準確而合理的結果——算了,我重來吧。
於是重新凝神靜氣,歇了好一陣子才再度拈起蓍草。張祿正屏住呼吸,盯著郄儉的動作瞧著呢,忽聽門外院中又是一聲大叫:「西宅回祿,速往相救!」
郄儉忍不住又一個哆嗦,然後直接把手裡蓍草給拋在了案上,對張祿說:「算不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