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裁法出身自江湖,這幾年雖然在努力扮文化人,但身上依舊滿是草莽習氣。
不過江湖人也有用腦子上位的,李裁法就和只會講打講殺的爛仔不同,否則他當年隻身闖蕩香港,早就被斬死在街頭,根本不可能打下如今這樣一副偌大身家,從一個小癟三到現在被人尊稱的裁法先生。
所以當福義興坐館王老吉坐在自己對面,直言要替門下紅棍顏雄討回公道時,李裁法立刻意識到他被人盯上了。
顏雄說到底只不過是福義興一個小小的紅棍,放在爛仔眼中或許是江湖猛人,但相比起李裁法,顏雄在他面前連大聲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李裁法覺得,王老吉但凡有一丁點腦子,也不會因為手下一個紅棍被打,就親自跑自己出來講數。
要知道,現在大半個香港社團都要從自己手裡拿貨,那些道友『享受』過黃砒的滋味,大煙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福義興也是從自己手裡拿貨的社團之一,為了一個顏雄,難道王老吉不惜得罪自己,自斷財路?
更何況顏雄那點小傷,連醫院都不用去,這背後如果不是有人支持,李裁法說什麼也不會相信。
「吉哥,你不是吧?這點小事情還要親自約我出來,隨便派個小弟通知一聲,我不就讓人送湯藥費過去嘍?」李裁法坐在茶樓里,笑眯眯望著王老吉,和和氣氣開口說道,「況且我事先也不清楚阿雄是你們福義興的人,不知者不罪,你老哥就不要為難我啦!」
意識到王老吉背後有人撐腰的時候,李裁法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麼好解決,所以他收斂起往日的桀驁,儘量好聲好氣,打算先摸摸王老吉的底,不必使自己落入被動。
只不過他想講和,王老吉卻完全是衝著打架而來,一開口就滿是火藥味。
「裁法老弟,阿雄入門的時候拜的是我,你們青幫不是有遞門生貼的規矩嗎?換句話說,阿雄的門生貼就是我接的,我是他拜門老頂,這件事就一定要撐到尾,不然以後怎麼出來混?總之冇得講,我知道裁法老弟你不會親自動手,江湖規矩,交人嘍!」王老吉斜乜著李裁法,目光中滿是挑釁。
李裁法呲著牙咬了咬下唇,揮手制止了身後幾個躍躍欲試的心腹手下,扭過臉盯著王老吉,臉上依舊掛著笑意,語氣無奈道:「我也想交人,不過打人的那個被警察抓走,你手下有人在警隊做事,不可能不清楚,現在不是故意藉機為難老弟嗎?」
王老吉聞言一拍餐桌,桌面上的杯盤為之一震:「你講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福義興私通官府抓你的人?撲你阿母!一句話,一個鐘頭之內我要見到打傷阿雄的撲街跪低在我面前,不然離開這間茶樓以後,整個福義興打你李裁法一個!」
「王老吉!你想死我送你一程!」李裁法還沒開口,站在他身後的一名心腹手下再也按捺不住,抽出腰間的西瓜刀直指王老吉。
跟在李裁法身邊的心腹俱是其最早的一批門生,除了剛剛來港時度過一段艱苦歲月,這些年隨著李裁法發跡,他們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一個個私下裡皆自比是杜月笙手下小八股黨、四大金剛,往日裡連一些小字頭的坐館見到他們都要恭敬叫一聲哥,現在自然無法容忍一個本地地頭蛇對裁法先生出言不遜。
隨著李裁法的手下抽出西瓜刀,王老吉身後站的小弟也相繼亮出各自武器,頗有幾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勢。
茶樓里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一直偷眼觀瞧場中局面的經理和夥計們,不約而同躲在櫃檯後面,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王老吉慢慢抬起頭,看了一眼李裁法身後最先亮刀的手下,咧嘴露出發黃的牙齒,朝他豎起大拇指:「挑你老母!你阿爸才剛收了兩個契仔,你就要送我上路?真是有種!」
李裁法深吸一口氣,回過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手下,冷聲喝斥:「沒大沒小,掌嘴!」
眼見李裁法身後分出兩名手下,架住最先亮刀的小弟,左右開弓扇了幾個清脆的耳光,王老吉這才不屑地笑笑,揮揮手示意自己人收起武器。
「吉哥,滿意了吧?」李裁法扭回頭看向王老吉,擠出笑容問道。
「還是裁法老弟你懂規矩。」王老吉笑眯眯點一點頭,將手伸進褲襠里抓了幾把,然後伸出來拍拍李裁法的肩膀,「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