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珂曲。
葉佐蘭第一次聽說這個地方,還是因為一場鬧劇。
前陣子內侍省里撥來一筆銀兩,說是用於修繕東院的房屋。誰知陸鷹兒趁著朱珠兒外出的機會,後腳也揣著銀子溜去了鳴珂曲。兩個時辰之後陸鷹兒回家,就看見朱珠兒手裡拿了雞毛撣子橫在門口等他。
此後的一番雞飛狗跳里,葉佐蘭清楚地聽見朱珠兒不斷地叫罵著鳴珂曲裡頭的小狐狸精們,罵累了還提起菜刀往門口沖,說是要去找那條街上的鴇母拼命。
而鬧劇的結果,自然是陸鷹兒捏著耳朵跪地求饒,又交出剩下來的所有銀兩,在屋外跪了一夜。
事後,葉佐蘭偷偷地向瓦兒詢問起「什麼是鳴珂曲」。瓦兒說,那是城北平康坊里的一條小街。街道兩旁都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但是來到這裡的男人們,真正想要欣賞的「美景」,卻是出在這鳴珂曲的姑娘們身上。
京城的男人們,但凡手頭上有點閒錢,大多都進過鳴珂曲。皇家宗室子弟向來都愛逞風氣之先,偶爾微服出遊,尋花獵艷一番,似乎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怪就怪在,那宣王趙陽與葉佐蘭本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如今也才只是豆蔻華年,連乳牙恐怕都還沒有掉完,怎麼就懂得混跡於那種風月之地?
戚雲初顯然看出了葉佐蘭的驚愕,卻絲毫不以為意:「年紀小又怎麼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宗室子弟,早早兒地就與乳母和太監們玩在了一堆。宣王的母后還巴不得立刻就讓他娶妃生子,好早點了了她心頭的魔障呢。」
這皇家宗室的香火問題盤根錯節,葉佐蘭又哪裡會懂?他只是在腦袋裡想了想那個與自己面容相似的宣王,做出一副大人的姿態左擁右抱的模樣,頓時就已經臉色通紅。
他正覺得萬分羞澀,卻聽見戚雲初又重複了一遍剛才提出過的那個問題。
「你不喜歡嗎?剛才那種被所有人畏懼著的感覺。」
「喜不喜歡都無所謂吧?」葉佐蘭想了一想,「畢竟……這些人真正畏懼的是宣王所擁有的權力,而不是我的。」
「你這麼想就錯了。」
戚雲初卻搖了搖頭:「權力是沒有姓氏的,也從不挑剔主人。它落在誰的手上,誰就能夠對它加以使用。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長時間、甚至永久地擁有它。這一刻,我將它放在了你的掌心,它就任由你來揮霍。至少在這裡,在這一整個晚上,你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有權有勢。」
說到這裡,戚雲初招手讓站在遠處的侍者靠近:「去把傅正懷叫過來。」
葉佐蘭心裡猛地一驚,差點就要站起身來。所幸戚雲初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這一次,你什麼都不用說,坐著聽他說話就行。」
轉眼間,那傅正懷已經來到了雙環亭前。正想在走兩步進到亭子裡頭,卻被戚雲初制止了。
「就站在那裡說話,小姐不喜歡被素不相識的人打擾。」
傅正懷顯然是愣了一愣,緊接著又連連說好。
他正巧站在了屋檐邊的琉璃燈下,因此葉佐蘭看得出他一臉酡紅,兩隻眼睛卻睜得很大——顯然剛才飲了不少酒,精神有些亢奮。
這傢伙在這裡春風得意,可自己的父母親此刻卻在大理寺的牢獄中受苦受難。一想到這些,葉佐蘭就恨不得能夠衝上前去給這個男人一拳。
可是光打一拳,又能有什麼用處。
傅正懷顯然並不知道長秋公身邊的這位妙齡少女,正是昔日都水使者葉鍇全家的公子。有了剛才那個胖宦官的前車之鑑,他估摸著這位壞脾氣的美人兒應該是紫宸宮中的一位公主,甚至是由年輕的皇子假扮而來。
於是此刻,他便多長了一個心眼兒,首先對著這位壞脾氣的美人兒倒頭行禮,之後再轉向長秋公戚雲初。
葉佐蘭被他拜了了一拜,只覺得一股諂媚的惡臭撲面而來。他正想要皺眉,卻聽見戚雲初冷笑了一聲。
「怪不得朝廷里的人都說傅先生通曉麻衣相面之法,這主次尊卑倒是分得很清楚。」
傅正懷心裡得意,卻又做出惶恐的模樣:「下官淺學,實在不足秋公大人掛齒。下官只是遠遠地望見小姐的模樣,誤以為是天人下凡,恍惚之中做出如此唐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