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蓮
長安城東,灞橋驛館。
木製建築已經很老舊了,二層小閣樓的木地板上發出了吱吱呀呀的響聲。
吉溫站在窗邊,看著樓下,一個年過四旬的醜陋胡姬正站在道旁攬客,與商隊的馬車夫討價還價,為了兩文錢斤斤計較。
楊齊宣端著水走到了他身邊,抱怨道:「好歹也該派個隨從,此去范陽可還遠著。」
「你若是待不慣,回京兆府獄去。」吉溫不僅口臭,臉也臭。
但他也知道只帶著楊齊宣肯定是不可能跋山涉水回到范陽的,故而已經與安祿山布置在長安的眼線聯絡,約在驛館相見。
此時他感到有些麻煩之處在於,待會兒對方來了,該如何解釋。
樓下的老胡姬與馬車夫談好了價格,進了驛館,過了一會,老胡姬那明顯是虛假的呻吟聲就響了起來。
他們就在樓下,楊齊宣透過地板的縫隙還能看到女人松馳的皮膚,男人白稀疏的頭頂,他不由悲從中來,心想自己本是貴胄,為何淪落到與賤民為伍的境地。
薛白懶得接他這些話茬,問道:「你說你是逃出來的?」
薛白遂微微一笑。
「我們今日來,有話與你說。」安慶宗臉一板,神色嚴峻了許多,道:「你在長安強搶民女一事,我已知曉了,很不喜歡。」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他卻不會因為薛白與安祿山合作了,就放下往日的過節。
吉溫算是義氣的,沒有出賣楊齊宣。獨自下了樓,只見薛白與安慶宗正坐在一個小桌邊,悠閒自得地談著話。
「那當然。」
可事實上,那馬車夫至少還有嫖資,而他與吉溫連住店的錢也沒有,等著接應他們的人來付錢。
安慶宗一聽就搖了頭,轉頭看了眼薛白,道:「他說他是逃出來的。」
馬匹馳到驛館大門前,當先一人翻身下馬,正是安慶宗的侍衛長。
本以為受安慶宗一頓教訓也就是了,沒想到安慶宗說完,還看向薛白,示意薛白也說幾句。
「那是?薛白!」
「不會了。」安慶宗語氣篤定,道:「薛郎很快要與阿爺和好,共同為大唐社稷出力。」
「大郎在樓下相候,吉先生請吧。」
想到來的是安慶宗,怎麼也算是自己人,吉溫稍稍鎮定,在那屋門被敲得掉下來之前將它打開了。
偏偏躲是躲不過去的,沒多久,樓梯上已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之後有人砸響了他們的門,咣咣作響,震下一片灰塵,像是要把樓也拆了。
這番話非常嚴厲,可卻不適合由薛白來說,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彼此過往的關係都註定了他這般批評只會起到反效果。
「什麼?」
薛白也不客氣,神色淡淡地道:「我對安祿山的態度有所改變,絕非要支持他大逆不道的行徑,而是希望他能夠忠於陛下與殿下;我同意讓伱回范陽,絕非縱容你過往的惡行,而是讓你去告知安祿山,往後放老實些。」
楊齊宣正在鋪床疊被,聞言駭然色變,探頭往窗邊一瞧,迅速又縮了回來。
「是,是,下官知錯了。」
正想著,官道的西邊有塵煙揚起。
吉溫再一想,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是楊國忠感受到了壓力,不得不放了他,於是反過來收買他。
吉溫臉色尷尬,俯首聽著。
這般說來,他難道還受了薛白的恩惠不成?
「若非薛郎為了向阿爺表達誠意,我本不願出手救你。」
「吁!」
「我我收買了京兆府的官吏,逃出來的。」
「吉先生莫要誑語了,你之所以能出京兆府獄,乃是因我與薛郎對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