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丹臉上帶著奇特的灰色色彩,以及一絲按捺不住的興奮走進了教室,還沒坐穩就聽到消息靈通的同學在「廣播」不到一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臥槽!你們知道嗎?」瘦瘦的吳正來用誇張的語調大聲嚷嚷:「就在我們金烏區盛世嘉園——剛才有兩個八零後夫妻把他們的小孩扔下六樓摔死了!」
旁邊的李芳大聲咦了一下,然後提高了聲調,給了大家把眼神從吳正來那裡挪向自己的半秒鐘時間,然後才意義不明地拍拍胸脯,說:「我家就在盛世嘉園對面啊!太可怕了——小孩子從六樓摔下來……呀。」
大家紛紛圍了上來,都抱著悲痛的神情,卻又能夠七嘴八舌地飛快詢問李芳有沒有注意到更多的細節,比如路過盛世嘉園的時候有沒有從小區大門窺視到什麼之類的。
空氣中瀰漫著「關切」和「悲憫」的氣氛。
孫一丹坐在人群外面,慢條斯理地放好了書包。看著和李芳相熟的同學圍上去、不熟的人則遠遠地坐著豎起了耳朵——這種情節讓他完全忘記了剛才心裡的複雜和所遭受的視覺衝擊,開始感覺到一種把握著眾人急需的東西的優越感。
孫一丹向右邊看看,自己的同桌還沒來,他皺了下眉,因為在如此重要的時刻班裡最熟悉自己的同桌竟然沒有在場。無法,他只好戳了戳前桌,換上一副哀嘆的樣子:「那家人真的是太慘了。」
前桌也被這個新聞吸引了,順暢地接上了孫一丹的茬:「就是啊……現在年輕的夫妻真是,哎。」
孫一丹拽了拽袖子,暗示自己就在那戶人家上面一層:「可憐我樓下的小妹妹了。」
「什——樓下小妹妹?你?」
「我家就在他們家上面。」孫一丹陳懇老實地說:「我今天一大早就被警察吵醒了。」
周圍的幾個同學都一下子被驚醒了了,他們一躍而起,紛紛湊過來俯身打探第一手消息,這聲勢引來其他人的好奇疑問,然後幾乎是一秒鐘,全世界似乎都知道了孫一丹就住在盛世嘉園,那個摔死小孩的家庭就住在他家的樓下。
「是怎麼了?具體發生什麼了?為什麼要摔死自己的小孩?」
「你看到……你看到什麼了?是摔在水泥地上了嗎?救護車來的時候人還活著嗎?」
「是因為外遇嗎?」
「你跟那家人熟不熟?小孩名字叫什麼?多大了?」
「孫一丹,當天晚上他們家有什麼異常嗎?」
「嘿,看我,看我,孫一丹!」
好奇地同學們一下發現了最確切的情報來源,想也沒想就拋棄了只是住在這所小區對面的李芳,直奔孫一丹而來,連臉上的興奮和好奇都忘記掩飾了。
孫一丹在自己出口承認自己離命案現場只有幾十米的距離之後,馬上受到了蒼蠅般嗡嗡的嘈雜詢問聲,還有不少人使勁捅他戳他拍他,叫他的名字,想要他回過頭來先回答自己的問題。
但是孫一丹並不為此感到厭煩,相反,他感到得意極了。所有人都注視著自己,用殷切的眼神祈求著自己。這一個瞬間,他感受到被大家需要、被大家關注的感覺,這感覺非常美妙,這讓孫一丹隱隱覺得自己也是一個有用的人,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一個應該被眾人所敬仰的人。
因為他給了這些人這麼重要的信息!
因為他知道的是這麼多,他的鄰居是這麼的不幸,他幫助同學同學們離這樣一個人間悲劇是這麼的觸手可及,這撕心裂肺的屬於悲劇的氣息幾乎是稍稍用心就能夠接受到。
上課鈴響了。大家在孫一丹顧首不顧尾的倉促回答中得到了些許回答,他們滿足了一點,但這還遠遠不夠,因為孫一丹得意地樣子挑起了他們的欲/望,令他們更加想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這就是人類。他們不僅需要物質的養料,氧氣、食物、水源,他們更需要精神的養料,一個人類的劇烈感受就是能讓其他無數倍的人類感同身受,體驗自己可能終身也無法直面的情感。
而這其中,悲劇、哀痛、痛苦是人類最青睞的養料。它們雖然不及快樂的情感那樣能夠愉悅身心,但是它所帶來的悲傷的刺激的感覺卻往往能夠像大/麻一樣撥動人類的那跟敏感的神經。
人類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