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光堂是伯府正房。漆雕彩柱盤龍華鳳,斗角飛檐流光溢彩,紅木廊子上鬼臉青大盆放著木芙蓉,粉月季,小金桂,水晶菊,香味濃郁,屋檐上掛著畫眉黃鸝八哥兒各色鳥類,婉轉清啼。室內珠光爛碎,華麗逼人。
齊明珠對著山雲紋翔鳥玻璃鏡左看右看,用手指觸摸自己的鼻樑。她五官甜淨,眉眼淺畫,嘴唇圓潤,蒙在□□團一樣的臉上好比淺淺的浮雕。大家都夸齊家三姑娘有福相,生的圓潤。她也這麼認為,但最引以為憾的就是鼻子。她總覺得自己鼻樑不夠挺秀,蒜頭鼻一鑲,整張臉都塌了。
聽說幼兒時期經常夾一夾,能讓鼻樑高挺,便常暗恨母親乳母都不講究,讓她長了這麼個不體面的鼻子。
卻不知暖香怎麼知道她這個痛腳,今天只管盯著她鼻樑,看得她恨不得捂住下半邊臉。她剛進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遺憾。看來這個鼻子真是長得太不順眼了,讓人不由自主的盯上。齊明珠左看右看,啪的一聲合上了鏡匣,分外懊惱。
一回頭看到李氏正招呼下人收拾衣服,各色各樣,都是從她的柜子里拿出來的。不由叫道:「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暖香?」她移步過去,翻看那些錦繡衣裳:「這件蜀錦的,還是煌記的繡樣。這件玫紅的,還有那件月白的,我還都沒穿過。那件可是雪綾緞,上了身跟白月光似的。我不依!不知道哪裡跑來的草民,忽然就成了伯府小姐了。這料子,這衣裳她也配?」
李氏撇了撇嘴道:「沒辦法,老太太說起來了,再衝著今兒的熱絡勁,那肯定是要過問的。」原本李氏逢迎多年,暖香不尷不尬見一面,她有充足的把握讓老太太迅速淡了這個人,以後還憑她施展。(就如同前世那樣)卻不料這丫頭也厲害,毫不怯場,還甚有口辨,老太太歡喜的晚飯都多吃兩碗,還一個勁兒的讓人給她揀菜。
開端不成功,那接下來可就麻纏了。
&就隨便給她做點呀!我的衣裳,我不給!」
做?現在做哪裡來得及?況且早半年前都知道要回來,現在都沒成衣,這算什麼事?
當初言景行送來消息說尋到了暖香,李氏並不放在心上,跐著門坎站在通風口一頓搶白:「這又是什麼打秋風的新方法?京城裡這麼多達官顯貴就咱們家窮親戚多,三天一個兩天一個要銀子要地兒。每個月不知道打水漂多少錢穀?這回好了,也不說是七大姑八姨拐了彎的姑婆老鄰居,直接成遺孤了?誰愛領誰領去?管我什麼事!」
------卻沒料到還真的領回來了。更沒料到老太太這麼糊塗,一碰頭就認準了是真的,也不想其他。李氏只覺得諸事不順,老天都跟她作對,地震死那麼多人,怎麼她還偏偏活著?馬上明月要說人家,嫁妝又是一大筆!煩煩煩。
齊明珠翻看這些衣裳,這件捨不得,那件也心疼,撇撇嘴道:「明玉不是一樣屬兔嗎?拿她的衣裳好了。她倆還一樣大呢。」
李氏把她巴著衣裳的手拍開:「嫡母從庶女那裡奪衣裳貼補侄女那是怎麼一回事?嚴格算起來,她可是嫡女。」
齊明珠一矮身在秋香色龍鬚方巾褥上坐下,憤恨道:「我才是嫡女呢!如今當著伯爺是我爹可不是她爹。要怨只怨她自己沒福。」
噓-----李氏捂她的嘴:「仔細點,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又有氣生。」
齊明珠看著李氏打包好的衣服就生氣,索性又回頭去照鏡子,卻不料李氏又過來開梳妝匣,眼瞧著纏珍珠的花兒,鑲寶石的簪兒,金燦燦的環,碧瑩瑩的玉在母親手裡翻來翻去。齊明珠大急:
&連首飾也要拿。」
&聽話啊,年下就做新的。」李氏隨口哄勸:「哪次做衣裳訂首飾不是盡著你挑的?」
齊明珠狠狠跺腳氣鼓鼓扭過身去。李氏也氣,恨閨女不開竅,「這點長短有什麼好爭的?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便是老太太護著又能護多久?老人家每到秋天就犯病,指不定熬不熬得過去今年呢。你弄清楚,你的對手是明娟!她如今可得老爺的寵。」
明月明玉這倆姑娘,一個親娘沒了,一個姨娘是下官孝敬的,禮物而已。在李氏手下熬人,翻不出什麼花來。唯有剛進府的紅姨娘,小轎子抬進來的良妾,先是生了姐兒後來又添了成哥兒,實在是讓李氏心裡熬煎。
22.炫耀